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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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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公子的臉紅了,大聲道:「住,用劍才能保命,利對你無助,本公子與司徒姑娘是青梅竹馬之交。」 上官文鳳道:「這是你一廂情願的說法,誰也不會相信。」 馬公子臉都氣青了,傲然無視的神情,已被怒火淹沒,手中劍一揚,道:「拔劍,否則你毫無機會!」 上官文鳳不在意地道:「不見得吧?」 馬公子目芒一閃,像要出手。 田宏武心想,該是時候了,方待出言…… 一陣嬌笑,突地破空傳來,像一串銀鈴被人用力搖動,脆極了,也悅耳極了。 上官文風面有得色,而馬公子卻神色大變,手中劍不自覺地垂了下來。 眾人循著笑聲望去。 只見四五丈外紅木板橋頭系著的那條小舟上,現出一個窈窕身影,黃色宮妝,邑然隔得很遠,仍使人感到她豔光照人。 正如所料,現身的是「辣手仙姑」司徒美。 怪不得上官文鳳如此從容,原來她有恃無恐。 剛見她出現在小舟上,瞬眼間已到了現場,太快,快得有些不可思議。 朱媛媛看來與她是素識,笑著招呼道:「司徒姐姐,你好!」 司徒美春花般的笑了笑,走近上官文鳳,把手往她肩上一搭,脆生生地道:「怎麼回事,你們是約好了來的?」 那種親呢之狀,令人側目。 田宏武很寬奇怪,到底司徒美知不知道上官文鳳也是女兒身?邑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,但當著別人這樣親熱,便不成體統了。 上官文鳳淡淡一笑道:「這位馬公子指我橫刀奪愛,要殺我哩!」 馬公子的臉色,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,眸中妒火熊熊,狠盯著上官文鳳,那樣子恨不能要把她一泡水吞下去。 司徒美移開了搭在上官文鳳肩上的手,乜斜著眼,向馬公子道:「馬大哥,是真的?」 馬公子像發了寒栗,簌簌抖個不停,老半天才進出一句話道:「有這麼回事!」 司徒美道:「喲!馬大哥,吹皺一池春水,干卿何事?我與這位上官少俠交往,是因為彼此情投意合,並不礙你的事,為什麼要橫岔一枝?」 馬公子唇發顫,一張臉成了關雲長,激憤地道:「司徒美,你知道害臊麼?」 司徒美嬌笑道:「馬大哥,你是教訓我?」掠了掠鬢邊被風吹亂了的散發,又道:「武林兒女,道義交往,發乎情、止乎禮,這有什麼不對?再說,我喜歡和什麼人來往,是我自己的事,也不勞你過問呀?」 馬公子的臉孔,扭曲成了戲臺上的小丑模樣。 田宏武突地想起數月前,也是在開封附近,初見師妹與司徒美在一道,她曾說,天下最醜的,莫過於充滿妒意的臉譜,現在看起來,實在是不錯。 如果她是故意,便有失厚道了,但話說回來,像馬公子那份什麼人也瞧不起的神氣,應該讓司徒美這等女人挫挫他的銳氣。 久久,馬公子才開道:「司徒美,別以為你很了不起,我只是……」只是什麼,他沒說下去。 司徒美道:「馬大哥,我不是常說天涯何處無芳草,幹嘛這樣想不開?無論男女,一個人只能愛一個人,不能愛盡所有的人,是麼?」 這話,已說得十分露骨,誰也聽得出來言中之意。 朱媛媛與丁香互望了一眼,作了個會心的微笑。 馬公子突地改變了態度道:「大妹子,我們自小一塊長大……」 司徒美截斷了他的話道:「我知道,我們是青梅竹馬之交,不必你提醒我,不過,道不同,不相為謀,是嗎?一個人一種性格,小時候可以互相適應,長大了便不然,性格不合的人在一起,是最痛苦的事,何必作繭自縛,鑽牛角尖呢?」 馬公子的臉色由紅轉白,咬著牙道:「你的意思是我們合不來?」 司徒美道:「你自己應該很清楚的!」 馬公子抿抿嘴,道:「很好,我馬之章等著找你們算帳,再見了!」說完,轉身便待離開…… 「且慢!」田宏武開了,聲音冷得使人發顫。 司徒美這時才真正注意到了他,那臉孔使她的秀眉登時鎖了起來。 馬公子一昂首,道:「什麼意思?」 田宏武緩緩向前挪了兩步,道:「馬之章,有人托在下辦件事!」 馬公子冷傲地道:「你算什麼東西?」 田宏武一披嘴,道:「至少比你這東西強了些,看你一表人材,說話卻其醜無比。」 馬公子目中迸出了殺芒,他正一肚子氣,正好要發洩,陰聲道:「別人托你辦什麼事?」 田宏武一字一頓地道:「在你臉上做一個像在下的記號,再加--」 馬公子似乎想到了什麼,臉色連變,把田宏武看了又看,但他記憶中沒有這個紫棠色的疤面臉色孔,大聲喝問道:「你是誰?」 田宏武道:「疤面人!」 馬公子道:「本人不認識你!」 田宏武冷哼一聲道:「不必認識我,你只要記住數月前,一個喪失了功力,被你無端毀容的人就成。」 馬公子驚怔退了一步,這一提,他當然記起來了,但眼前疤面人,說什麼也不是那被毀容的白衣書生,他記得對方很俊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 一個被毀了容的人,委託替另一個被毀容的人討帳,天下有這等奇巧事? 田宏武被毀容,現場只丁香一個人知道,但她沒吭聲,也設特殊的表情,可能她沒想到那裡去,因為眼前人根本不是田宏武。 馬公子完全傻了,如果說眼前人便是被自己毀容的白衣書生,戴面具便會掩去疤痕,而那膚色像是天生的,那他該是誰呢? 司徒美冷冷地道:「馬公子,你對一個沒有功力的人下手,這與你平日頭上說的不符吧?」 馬公子咬著牙道:「當時我不知道對方喪失了功力。」 司徒美一點也不放鬆地道:「那下手的原因又是什麼?你也不問問對方是誰?」 馬公子設開,他怎能說出為了誰呢? 田宏武怕洩露行藏,也不說破,手中劍連鞘一橫,道:「在下要出手了!」 馬公子栗聲道;「你與那托你索仇的人是什麼關係?」 田宏武道:「密切得像是同一個人。」 馬公子面上又布起了傲岸之色,角一拉,道,「本公子今天不想殺人,你自量些把!」 田宏武「嘿!」了一聲道:「可是本人今天定要在你臉上劃個十字,讓你嘗嘗容貌被毀的滋味!」 馬公子手中劍一斜,道:「你定要找死,也是沒辦法的事,出手吧?」 他那起手式,與田宏武一樣的詭異。 驀在此刻,一騎馬潑風也似的奔了來,人未到,聲音已到:「公子,大事不好!」 馬公子回過身去,沖著來人道:「什麼大事不好?」 來人下了馬,是個跟班打扮的小夥子,只見他滿頭大汗,結結巴巴地道:「老爺……老爺他……」 馬公子面色一變道:「老爺怎麼樣?」 跟班帶著哭聲道,「老爺……等公子回去見他最後一面。 馬公子的面孔起了抽搐,栗聲道:「老爺的舊疾復發了麼?」 跟班的用袖子擦了擦汗水,道:「是的,據太醫說,至遲拖到今晚,小的……找了您一個早晨了。」 馬公子回顧田宏武道:「我們的帳改日再結!」說完,狠狠瞪了上官文鳳一眼,帶著跟班,上馬匆匆馳離現場。 田宏武本已橫劍待發,一聽對方生父垂危,父子要見最後一面,這是常倫大事,如果毀了他的容,便有失仁道,反正這筆帳不愁討不回,所以他沒阻止對方。 司徒美笑向上官文鳳道:「我們也該走了?」 上官文鳳點了點頭,向田宏武道:「疤面兄,後會有期了!」 田宏武心頭湧起了一陣幻滅的悲哀,深深望了她一眼,頷了頷首。 一對假風虛凰飄然而去。 田宏武在心裡歎了氣,他感覺自己是一個被遺棄的人,再沒有可以親近的人了,但是,但是,自己這份容貌,還是讓人遺忘的好。 想著,他也開始挪動腳步。 朱媛媛幽幽地道:「丁香,多像他?」 丁香道:「看背影,似乎就是一個人!」 朱媛媛嘆息了一聲,道:「走,我們繼續找他……」 田宏武聽得清清楚楚,他只有暗自苦笑的份兒。 月色如銀,普照大地,一切的人和物,都沐浴其中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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