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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十八


  第十九回 紫鎧青棱

  此處,正是九嶺險峻之區,距離峰底何止百丈?

  只要跌落,便是死路。

  秋娘已禦劍直追,一縷銀光,疾若驚雷,朝絕岩邊緣,閃而至。

  舒兒身法,更是特殊,他閃過毒蟒,身子平射而起,雙腳離峰,不過尺餘,疾同石火一瞥,比秋娘猶先一著。

  儘管兩人如何疾快,也快不過青娥佔先一著,她飛落絕緣,朝後一望,滿是瘡痍的臉上,使人觸目驚心,炯炯雙眸裡,隱泛淚光,身子一傾,直朝岩下投去。

  靈舒還未落地,九嶺神尼已先縱到,高宣一聲佛號,微微帶青,雙手微抖,如一座莊嚴佛像,平靜中微顯激動,舒兒秋娘,相繼縱落。

  靈舒已哭喚一聲:

  「青娥!」人即慟暈過去。

  秋娘玉容慘變,喃喃自語道:

  「為了她出生人死,到頭來,還落得這般下場,看來人定勝天之說,一點也作不得准了,語罷,一臉茫然之狀,招舒兒身子,緩緩地抱了起來,卻又不知走向何處是好!」

  神尼在她身後嘆息一聲,緩緩說道:

  「貧尼為著此事,已費盡心機,想仗佛祖慈悲,挽回一劫,無如天意已成,靈藥難備,加以這孩子心情激蕩,乃基鬧得這般下場,實非始料所及了!」 秋娘似乎受著委屈一般,扭轉身,撲至神尼跟前,放聲大慟。

  這位慈悲為懷的中年女尼,一手撫著她的秀髮,微笑道:

  「起快到庵堂去吧!設法把他弄醒轉來,他們彼此訂盟一場,女方雖死,總得下山為她安排啟事,只是……」

  她又意味深長地望著秋娘歎了一口氣,續道:

  「他用情極專,醒轉之後,定必激動,甚至,可能無法把持,那一來,對他前途極有影響!」

  秋娘含淚道:「慕容姐姐,才華絕世,貌擬天人,偏會遇上這種怪病,積鬱之下,久萌死志,勢所必然,惟是陸師兄情有獨鍾,想就此安定下來,恐非易事,還望前輩恩憐,多賜指示才好!」

  神尼微覺一頓,徐道:

  「事情好壞,全在於爾,未來能影響他的,除了你,恐無他人,這中間的技術問題,只能用因情施變四字概括,如落言詮恕我咬舌了!」

  語罷,緩緩前移,麻面女胡瑩,垂丫首,滿面沮喪之狀,竟從左手石筍旁,迎著師博。

  神尼微笑道:

  「胡瑩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總該認識了罷,事情已到頭上,不用沮喪了!」

  說話之間,已到殿前,這是一處空殿,除了燈光和幾隻蒲團以外,餘均空無所有。

  「把人放下吧!」神尼滿面慈祥,目睹秋娘,臉帶微笑,秋娘不敢違逆,只好將就蒲團,把人躺上,立即請求動手施救。

  神尼點頭不語,伏耳在舒兒胸前,輕輕拍打數下之後,立從衣囊裡,竟倒出一顆梧桐大小的丸藥,塞在舒兒的嘴裡,約莫一盞茶久,迄無動靜,這位慈祥空門,俠隱,不覺顏。色一變,皺眉道:

  「趕快把他抱進禪房,讓他好好臥著!」

  麻面尼似乎吃驚不小,兩眼露出一種異樣光芒,急問道。

  「師傅,你那禪房,是男人的禁地,甚至門人弟子,也不例外,如何能讓他進入?」

  「他和為師,情形特別,此中自有因果,不到時機,無法說出罷了!」

  秋娘大吃一驚,心說:

  「聽她口氣,關係還不淺呢,只是這個謎團,希望早點把它揭開!」

  所謂禪房,也不過是一丈見方的石室,除了木榻,一張竹椅竹幾,可供坐臥之外,餘無一物。

  秋娘不由暗中敬佩道:

  「看她貌擬天人,對待自己,卻是這等清苦,確是奇事!」

  神尼似已付知其意,笑道:

  「溷濁塵寰,一切皆幻,時熬勢促,有時事不由主,待貧尼勘破此間至理,故一切皆以苦行自持,又以佛在心頭,釋祖之道,不必外求,故寺中實無佛像,你和靈舒,初見不免多怪,如能悟及此中至理,自可釋然了!」

  秋娘恍然大悟,不由倍增景仰。

  神尼就在雲床之上,跌坐行動,用本身真元,為舒兒療治,約有一頓飯久,舒兒業已醒轉,一睜眼,即咳了一聲,爬超要吐,秋娘恐怕把禪房汙卻,使神尼不悅,正待把人扶起,走出室外,神尼略皺秀眉,止住道:

  「就讓他吐在地上罷!」

  一口血疾落地,入目猶朝,秋娘不由嬌軀亂抖,雙眸眼淚,似乎失去控制,滾滾自流,這種無聲之泣,最是傷人,舒兒似乎對眼前情況,漠不關心,吐血之後,又複禿然倒在雲床之上。

  神尼緩緩而起,突問舒兒道:

  「居士對自家來歷,可曾知道麼?」

  這句話,似乎重逾千鈞,當頭棒喝,竟使舒兒從雲床之上,坐了起來,沉痛答道。

  「弟子對自家來歷,並不十分清楚,還望恩憐,見示一一。」

  神尼悠悠地歎了一口氣,隨即斷然道:

  「我是襤外之人,此時委實無法饒舌,不過就貧尼所知,此間因果,牽涉武林中一椿極大恩怨之事,居土此時,如過分清楚,反蒙不利,何不以理智自持,一切聽我主張?」

  最後一句,竟如斬金斷鐵一般,兩眼神光,慈愛中,充滿著成嚴,舒兒心中,似於無形中已受感動,不由流下淚來。

  神尼又正色道:

  「慕容青娥,既已自毀,情緣自斷,這原是一椿慘事,但非人力所能挽回,死者已死,但眼前留下的人,你總不能丟下不管,而且,武氏月娥,她和你份雖姊弟,那不過是她口中詞詫,難保日後無事,還有你祖母血仇,是否能就此放過……」

  講到此處,口中宣了一聲佛號,雙眸裡隱隱蘊熱淚,還待往下細說。

  空中突傳出一陣鈴聲,掠空而過,這聲音,極為清細。似窮人把一串銀鈴,望空擲過,但那手法卻極為特殊,在武林裡似另成一格。

  舒兒秋娘,均吃一驚。

  神尼倏地微笑道:

  「十餘年大夢已覺往事堪傷,難道非使我重踏江湖,陷身殺孽不可麼?」

  她似乎話都來不及講完,抱著金鐘,身子往前一個箭步,直竄而出。

  靈舒也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
  秋娘急道:

  「你适才還在咯血如何可以走動?這位前輩,功臻絕頂,縱有強敵,也用不著你來操心,還不好好躺下!」

  靈舒正色道:

  「此間因果,我已猜出大概,适才心情激動,心血上術,雖有小創,不足為害,趕快與她—道,察看敵人,還有青娥屍骨未寒,未能適切安排,叫我如何安枕?」語罷,一彈而起,人如脫弦之箭,立即穿出房外。

  走出右刹,神尼竟在場中,手中持著一物,似乎極態困惑,一見靈舒和秋娘,疾躍而至,忙把手中之物遞過,徐道:

  「我一時竟想不出,江湖上,誰有這般信物?」

  靈舒一看,竟是三隻拇指大的銀鈴,製造也頗為精巧。他初涉江湖,閱歷不深,忙道:

  「弟子對此物確是初見,不過用鈴子作暗器的人,秋姊就是個中老手,但她所用的鈴子,偏有酒杯大小!」

  神尼滿面驚奇,忙問道:

  「難道令師是滇中人物?……」

  秋娘淒然歎道:

  「師門淵源,在未奉示渝以前,晚輩實礙難奉告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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