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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十九


  秋娘有點黯然不愜,心說:

  「他心目中除了青娥外,我和嬋兒,似乎都不在他紀念之列!如不是自己的身子是他所救,臉上的藍紗,由他揭開,真可不必夾在中間,惹人嫌棄!」女人心性,原易於感觸傷懷,這一想,不免掉下淚來。

  舒兒突在背上一震,立發話道:

  「原是秋妹,我如何變得這等膿包?」秋娘已解開絲條,微笑道:

  「只怪幕容婉婉不在,我越俎代庖,唐突公子,真是罪過!」

  靈舒茫然,怔柯柯的凝望玉人,沉於記憶中,秋娘見他那付醜相,心中早已軟了一半,拿手指朝他額角一指道:

  「你呀,真是狗咬呂洞賓,使人意冷」,隨手挽著舒兒,微顰秀眉,低喟一聲,「時光不早了,走罷!」

  由武陵南下,直抵沅江,這時正是暴風天氣,兩人就在沅陵,找過落腳之處,杯酒洗塵,直達深夜,才入室調息。

  秋娘突朝靈舒笑道

  「你陪我外出如何?」

  舒兒一皺眉,又覺困惑:

  「暴風呼呼,正是惱人天氣,街上有什麼好走?」

  「漫步江幹,別有情趣,有何不可?」

  舒兒立從床上跳了起來,笑道:

  「黑夜裡,投水?」

  秋娘附耳道:

  「沅陵,正是沅江分幫的大本營,人多心雜,難免良秀不齊,既然就便來此,正好暗中一看:你大聲嚷些什麼?如此不聽話,小心我從此不再理你了!」

  她取去藍紗,薄施脂粉,上下天藍勁裝,一塵不染,頭上青絲,飄垂肩際,卻用藍紗從下反卷而上,愈顯秀髮如雲,嬌姿鮮美,如散花仙子,謫降塵寰,加以口氣舒蘭,香澤微聞,中人欲醉,笑容可掬,附耳低言,語音中還夾著微微喘息,胸前玉乳雙峰,起伏微呈,這正合著一句俗語:「燈下看美人,愈看愈愛。」

  論人才,桃源灼姬,確是美豔無雙,如與青娥合在一處,正是飛環雙成之屬,絕世無倚,舒兒心目中雖有所歡,但也不覺怦然心動,隨手一帶,秋娘站立不牢,側腰倒向自己懷裡。

  舒兒笑道:

  「夜深了,也懶得走動,倒不能挑燈品茗,促膝談心,真正慵困不堪,和衣共枕,小睡一會,那有多好?」

  秋娘不覺忸怩道:

  「你得告我,青姐和你相聚時,除了共枕談心以外,還有一些什麼香豔瑣聞?」

  小兒女低聲細語,打情罵俏,約莫三更,才相繼走出客寓。

  夜,黑沉沉的,除了狂風呼嘯外,什麼也難聽到,靈舒不由一皺眉,說:

  「這等夜晚,又值有風,船幫好壞,你如何能查得出來?」

  秋娘笑道:

  「幫會之事,你所見太少,等會自然可以看出?」她又罩上藍紗,攜著秋兒,朝江濱走去,旋用手一指道:

  「不妨細看!」

  靈舒不由嚇了一跳,原來江邊大力、木舟,不下數百隻,每只船頭上,卻插了七根線香,雖然有風,香並未滅,遠望去,只覺紅光點點,一字橫徘,雖然也有若干小舟,並未插香,但也夾在中間,不免使人暗裡稱奇,正待動問。

  驀聞秋娘一聲輕笑,人如飛燕,朝一隻小木船上飛身便落,只覺她腳帶濁力,因為去勢太疾,小木船不但往下沉,而且左右擺動,河水浪花四激,船即顛播不停,沅江江岸頗高,雖然黑夜風狂,船靠江邊,但尚未受到大的浪花打擊,舟子愛船如命,人不離船,這一來,自然容易驚動了。

  舒兒頓足道:

  「這是怎麼搞的?如此莽撞,船上的人,不被她弄醒才怪?」

  果然人影幌動斷喝連連,左右鄰舟,業已相繼出動。

  幫中頭目,自然不乏高來低去的人,火光閃動下,一位漁人打扮的中年人物,似已發現秋娘。

  他大聲喝道:

  「阮老闆,你得趕緊出來,深更半夜,可能出現小偷。」

  秋娘本靠著船篷,仗著黑夜無光,按說可以混過,但火光閃動下,已無法掩藏,只好嬌笑士聲,身子一彈,人已飛落岸上。

  但聞呼呼連響,周圍業已縱落五位中年漢子,船家打扮,身配腰刀,理直氣壯的朝秋娘發話:

  「姑娘,你是那位線上的朋友?夤夜到此,非奸即盜,我們都身受限制,非到萬不得已時,不准和婦人女子動手,但如不能道出究竟,那又男當別論!」

  秋娘故作不答,反身後躍。

  周圍的人,一聲斷喝,分從左右包抄而進,而且都抽出單刀,這一場面,頓顯緊張,舒兒靠著江岸,故意冷限旁觀,卻猜不透玉人心意,這樣可能查出什麼?

  秋娘見他們業已圍攏,立即冷笑道:

  「諸位曾說身受限制,不欺女人,偏生依仗人多,而且還攜出兵刃,前後矛盾,不言可知,可不知你們起幫主,作如何解說?」

  那五位漢子,見她能居然道出幫主姓氏,不由大感吃驚,忙納刀入鞘,嚅囁道:

  「姑娘,你到底是什麼來路?請示姓名,也免得我們失禮。」

  秋娘笑道:

  「明人不做暗事,我個人身份,實未便據實相告,但看諸位今夜行為:機警中尚能恪遵幫規,使人深信,武陵總幫終必有發揚光大之時,尚煩歸語幫主,說是聶姬致候。」

  語罷,她可不敢讓舒兒久等,清嘯一聲,拔高八九丈,竟從眾人頭上,一掠而過,蹤跡杳然。

  舟子為之咋舌,疑神疑鬼,終莫一是。

  舒兒暗中竊笑道:

  「原來她就是這般查法,徒眾們能對人有禮,不恃眾淩人,確也不會差到那裡!」 ,

  身前香風撲鼻,自是玉人已到,不由心中一動,忙伸手摟抱,突覺背上闕光,似乎牽動一下,但也未曾在意。

  秋娘已到了自己懷中,兩片朱唇,熱辣辣地朝著自己唇上一貼,附耳道:

  「他們都能克盡職守,我已放心,暴風之夜,蒙你相陪,使我感動!」

  嗤的一聲刺耳輕笑,雖在風聲裡,但仍能聽得極為清楚。

  秋娘不由心神震撼,忙握著舒兒,急道:

  「難道海心山和雲旗幫的人,還不甘心,跟蹤而來?」這時舒兒也覺出不對,反手抽劍,卻摸不到劍柄,背上還留著一具空鞘,這一嚇,真把舒兒弄得亡魂直冒,秋娘的話,直似充耳未聞。

  她正想出語埋怨,忽然感覺不對,舒兒右手,還作抽劍之狀,留神細看,也暗中大為叫苦。

  猛可裡,這孩子似乎犯了野性,一跺腳立朝西南猛撲,待秋娘想勸阻時,人已飄出老遠!

  秋娘嗔喚:

  「你等我一等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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