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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
  講到最後,聲音愈來愈弱,喉嚨裡一聲乾咽,鮮血從口鼻直流,手腳痙攣,雙眼上翻,顯得痛苦已極。

  靈舒知道情形嚴重,忙將真氣貫注掌心,朝祖母胸口輕輕貼去。

  這種導氣歸元,純陽祛傷之法,極著效果,無如禹氏不但震傷內腑,還中了一種毒藥,內功如何治療得來?扭搐幾下,奇毒攻心,立時氣絕。

  舒兒不由撫屍大慟,祖母禹氏,雙眸不閉,一種復仇之念,油然而生,他對遺骸叩首默禱,忽又瞥見仇敵用烈火暗器趕盡殺絕,更激發了同仇敵愾之念,遂拔取闕光憤而出敵,永字八訣,奇詭絕倫,劍光起落,一舉將敵人暗器,紛紛擊潰。

  黑紗女默望靈舒半晌,竟柔聲問道:

  「那死去的老婦人,和你怎麼稱呼?」

  「她是我的祖母,無端被你手下擊斃,這筆賬,我得掛在你的頭上!」靈舒一時激動,手上闕光劍,射出一溜銀光,閃閃奪目。

  「這把劍,誰給你的?」少女又問,語聲還是那麼柔和,夜風吹來,從她頭上秀髮和她那動人的嬌軀,散出陣陣幽香,使人心頭一爽,而嫋嫋餘音,迥環蕩漾,恰似鶯聲巧囀,清脆悅耳之極,可是,在靈舒聽來,卻如一把利劍,刺入自己的心房,他朗聲答道:

  「這個你管不著!」

  「劍是南天八奇之物,你知道麼?」

  語音柔和中帶著三分短促,顯然地她也有點激怒了!

  「絳妹千金之體,犯不著和這種行屍走肉,插標賣首的人,互相問答?」那死眉死眼的少年,帶著滿懷輕蔑的神情,一旁插嘴。

  靈舒雖系詩禮之家,秉性溫和,但以猝遭巨變,一種復仇之念,燃燒心頭,聞言不由大恕道:

  「不論該劍為何人所有,但陸某並非取自八奇之手,你們誰都不配詰問。」

  少女嬌軀,微微一動,複又迸出一聲嬌笑道:

  「幹嗎這麼光火,我姊姊兩人,有生出來,從沒有人敢在我的面前,講過一聲大話,還好,你遇著我,不忍對你下毒手……」

  那死眉死眼的少年,立即接口道:

  「絳姊,這狂徒,不知天高地厚,確是饒他不得,如任他在此胡言亂語,豈不有損貴派威名?」

  黑紗女冷哼一聲,未作回答,略作沉吟,仍進出那甜蜜的聲音,面對靈舒道:

  「你如遇上了我家妹子,別說你這麼頂撞,就是語聲高點,她也可立即翻臉殺人,這柄劍,本來與我無關,但是我們奉命而來,靈岩洞神獸山奇,持劍奉命,幽禁一位叛師逆父的女子,每半年,我們得來察看一次,不料神獸被人殺死,慕容青娥,也走得不知去向,根據暗中調查,本山附近數十裡,精於武功的人,除了清心神尼以外,就要算你祖母了,本晚,我們並未打算用強,不料這尼姑和你祖母,竟預先發動,臨陣失手傷人,事常有之,而今證物在你手中,足證我們並未料錯,你可知道,搭救武林叛師逆父的人,那是一種什麼處罰?」

  靈舒怒吒道:

  「以慕容妹妹那等性格,除非她師傅是那種十惡不赦的人,她決不會叛他,而且人是陸某所放,狒狒也是我親手所殺,師太和我祖母,對此毫無關聯,你們仗著人多,不聞青紅皂白,劇下毒手,如今我要復仇雪恨。」

  黑紗女望瞭望身旁少年,立又扭轉頭,淡悠悠的問道:

  「看你對她這麼袒護,似乎很愛她的了。」

  「愛又怎樣?」

  「為了愛,你可沒想到性命危險麼?」黑紗女的情緒,顯得有點激動了,不住的往下追問:

  「大丈夫,生而何歡,死而何懼?祖母垂暮之年,居然無故慘遭毒手,戴天之仇,不能不報,你再問,也是多餘了。」

  講到此處,遂不再理會,卻把闕光朝著那獨臂老人一指,劍眉雙挑,目眥欲裂,大聲斥吒道:

  「武林敗類,快納命來!」

  少女身後,突然響起一股風聲,獨臂老人,頭上毛髮,根根豎起,兔唇張合,從口裡噴出許多白沫,聲若狼嗥,大聲吼道:

  「小子,我如果不把你弄得屍骨無存,往後殘年,算我白活。」

  黑紗少女,正待開言喝阻,那少年,卻在旁邊怒聲說道:

  「本門聲威,向為掌教所重,小相嶺與雲嶺不同,絳妹可得斟酌!」

  這幾句話,幾乎一字一句,慢而有力,尤以小相嶺三字,說得極響,而且聲音拖得很長,黑紗少女,柳腰一長,似待發作,但隨即嬌笑一聲,扭柳腰,緩步後移。

  那死皮死臉的少年,才勉強地笑了一聲,可是臉上如同刻板,毫無表情。

  場上一老一少,卻已劍拔弩張,伺機窺敵。

  這獨臂老人,盛怒之下,雙眸一開一合,射出兩道懾人的眼神,覷定靈舒。

  這孩子,已悟出菩提妙諦,此刻神儀內蘊,抱元守一,丹田真氣,直透十二重樓,最難得是物我兩忘,離塵無體,如一顆智珠,活潑無間。

  老人目光,射在他的臉上,靈舒恍如不覺。

  那少年,卻在一旁提醒道:

  「蘇世伯,可得留神,這廝懂玄門佛功,攝魂眼可能難受實效!」

  驀地老人一聲大吼:

  「接老夫一掌!」

  獨臂一穿,肥大袍袖,卷起一股狂飆,如驚濤駭浪,朝陸靈舒的頭上,疾掃而至。

  對方把手上的短劍,順勢一舉,疾劃出一溜銀光,含招未吐,突轉身形,劍走長弧,風雷並作,朝獨臂老人袖口便削。

  這一式,分寸拿捏極准,而且靈舒身法,詭秘逾極,點足遊身,只覺一條黑影,在劍芒之中,不住閃動,闕光劍連番揮舞,似有無數劍尖,分從四方八面,排空擊來。

  老人把大袖朝前一揮,「雲障天河」,伏身彈足,「穿花覓路」,這兩式,幾乎一氣呵成,立穿出靈舒劍幕之外,老臉一沉,綻口大吒:

  「且住,老夫有話動問,先行交待明白,再行拼命不晚!」

  一溜銀光,如飛虹掣電,在獨臂老人身前五尺開外,驟然而斂。

  靈舒攜劍喝道:

  「老匹夫,自知不敵,想趁機拖延麼?今晚,如讓你逃出我的劍下,那算你惡運未終!」

  老人磔磔狂笑道:

  「老夫不願和你這後生晚輩,陣前鬥口,只是你這劍路,何人所傳?」

  「這個,你不配問,眼前只有你自己知趣,橫劍自絕,以謝祖母在天之靈,便一了百了!」

  「蘇老大,何必問他?大涼山鎮山劍術,除了那吃裡爬外的叛逆外,別人絕不會傳他。」

  「然則他這一派之主,毫無半點控制能力了。」

  話畢,獨臂老人,咬牙切齒,立朝靈舒跟前,惡狠狠的第二度撲去。

  正是:

  青山凝碧血

  劍氣震雲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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