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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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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舒急道: 「寒門雖微,但猶可稱溫飽,還望妹子萬勿見卻!」 「你可知道我來歷不明,薄命紅顏,盡皆禍水,你無意之間,把我從劫難中救了出來,如果讓災禍降臨你的頭上,豈不使我含恨一輩子!而且茂然而往,也難免驚世駭俗,依我所見,還是不去的好!」 語雖娓娓,而且言來頭頭是道,但可苦了舒兒,卻又不好勉強勸說,一時神回黯淡,凝若木雞。 少女一付剪水雙眸,覷看靈舒,似已看穿他的心意,笑說: 「看你這樣子,多可伶!世事蒼茫,瞬息萬變,如不能把事情看透,那無異作繭春蠶,自甘束縛,這道理,希望你好好體會!」 靈舒歎道: 「我幼攻詩書,何嘗不解此道?只是你我一見,即如舊識,柑見容易,離別為難,這中間,或許就是人世所稱的緣法,我也無法解釋,此刻也不便多語……」 少女接口笑道: 「看清形,我不登門拜府,是不行的了!」 洞門口,似有人接口道: 「緣即是孽,孽即是緣,相見無緣,不如不見!你那能逃脫得了!」 少女猛地一驚,雙掌一合,直縱而出。 靈舒也不敢怠慢,立即禦尾追來。 經過許多曲折迥環寬隘不等之處,雙雙已到洞口,耳際,卻傳來幾聲朗笑,還有那震耳佛號,一杵鐘聲,由雅嘹亮,在淡淡晨曦之下,越顯得景物宜人。 兩人相視一笑。 舒兒見少女頭上青絲,極度淩亂,正想代她一理,少女微含笑意,羞怯地輕輕避開道: 「公子爺,這可不是你幹的活兒,三千煩惱絲,久未梳洗,只你一挨,惟恐越理越亂。」 她一舉一動,在在都含著少女的溫柔婉變和優美,靈舒已著迷了。 「木魚山除你祖母外,似乎還隱藏著一位玄門高手,只是他這身武功,尚不是一流人物!」 「然則妹妹所見到的人,都勝過他了!」 「當今武林中,高手輩出,南天八奇,難有敵手。……」 「南天八奇?妹妹也知道麼?那是怎樣的人物?」 「我也弄不清楚!」 「是不是有位丐幫人物,隨身還有四個貌像醜陋的童子。」 少女臉色大變,嬌軀幾乎有點抖顫,急問: 「你如何見過這魔頭?」 舒兒毫不隱瞞,把閑雲禪師的事,一一道出。 少女滿臉愁急,跺足道: 「你和祖母,怎會管這樁閒事,說不定殺身之禍,就在眼前,這便如何是好?」 這又觸發了舒兒的豪氣,淡淡一笑道: 「我和祖母,都是患有怪症的人,如說喪氣話,那是朝不夕保,但我抱著人定勝天,武以術道,決不讓人世間有那種仗技橫行的人,更不能見死不救。……」 少女秀眉皺了一皺,攏近前握著舒兒脈腕,兩道柔和的目光,卻注視在他臉上,凝視一會,熱淚如斷線明珠,直落而下,正待開口,靈舒卻搶先說道: 「我身懷鬼脈,病在膏盲,攻之不可,達之不及。……」 「誰告你?難道他有解救之法麼?」 「藥能醫假病,佛渡有緣人,閑雲禪師,雖能看出症狀,但無法可解。」 少女凝望長天,除聲嘆息道: 「這真是天意,無怪乎你遇上了我!……」 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 「事情未到明朗之時,多言徒亂人意!」說完話,她望著舒兒,臉上帶著三分羞怯,隨道:「我是慕容青娥,以後就叫我一聲青妹好了!」 東方大明,到了家,禹氏已守在門口候著。 靈舒慌忙就地拜倒,青娥也跟在身後,下起跪來。 老人家竟不問情由,一手一個,從地下拉起,笑臉堆歡道: 「此事,我已略知梗概,但姑娘的大名,卻付闕如!」 靈舒忙把青娥的名字代說了,禹氏顯得特別高興,拉著這位絕世麗人,不住問長問短。 慕容青娥,帶著三分羞怯,似乎不敢挨近這位年高德劭的老祖母,但妙目流波,深情款款,嬌怒中含有三分稚氣,而且有問必答,可是對自己的身世,卻語焉不祥,僅雲: 「父母健在,曾習武功,因受惡人所害,為老父幽禁于此,並遺惡獸山奇,就近監視,飲食物品,均就乾糧及附近山果充饑云云!」 禹氏笑道: 「不是老身以老賣老,像你這麼一位溫文嫺靜,貌似天仙的姑娘,再大的錯,訓斥幾句,你還不會改麼?何至幽禁?靈舒這孩子,文學武功,色色都是上乘,只是他體質單弱,使我親心,姑娘此來他也有伴了,正可分去老身不少心事!」 慕容青娥,突往禹氏身前一跪,粉目中熱淚紛拋,悲聲道: 「老人家的話,晚輩只有感激而已,公子才情武學,色色都是上乘之選,只是晚輩這不祥之身,抱難言之隱,能在此間停留幾日,我也不願先作預言,一切只有期諸來世!」 最後一句,竟難以出聲,好在禹氏和靈舒,也不再多問。 就這樣,青娥遂暫時留在陸家,紡織女紅,廚下操作,溫柔腕孌,處處能得禹氏歡心,但這妮子,卻有一個怪癖,飲食起居,絕不挨近禹氏和舒兒,盥洗用具,也另備一處。 禹氏不由詫異萬分,肅容一問,必瑩然欲涕,默默無言,起初,禹氏以為她有奇異潔癖,仔細觀察,卻又不然,目已和舒兒的冷飯殘羹,本是置棄之物,她也欣然就食,毫不為意,但她用過之物,絕不許靈舒和禹氏稍觸,而且善於察言辨色,侍候殷勤,每到中霄,靈舒必起而鍛練內罡,但一跳出窗戶,這位深情款款的少女,必默立窗前,含笑相候,兩人對手過招,靈舒已看出她不但有一身詭秘武功,而且煞風強勁,絕非自己所能比擬。 少女就舒兒所習,常加指點批評,似乎想一口氣,把自己所習所能,一舉傳授,不但如此,這妮子,還涉及群書,棋琴詩畫,無一不能,而博聞強記,幾可與靈舒齊頭並進,每當閒暇,必就舒兒房中,吟誦背書為樂。 這不啻相對畫眉,雖不涉及兒女之私,但眷戀之情,實有過之而無不及。 一天清晨。 兩小入房請安問候,禹氏正跌坐運功,靈舒不由一怔神,暗道: 「奇怪,氣喘未愈,玄關難通,真氣運行,處處受制,如何打起坐來?」正待逅巡退出,禹氏已張眼含笑道: 「你兩人來得正好,十餘年的痼症。」 「石頭?」慕容青娥噫了一聲,粉臉上現出一種奇異之色,似乎人到絕望之際,突現出一線生機,喜悅和驚異之狀,難以形容。 靈舒也頓覺驚奇,忙從床頭上,取出那烏亮的圓石,遞與青娥,並告訴她如何得著此物。 少女全付精神,似乎貫注在這塊石上,看了又看,愛不釋手。 靈舒笑道: 「你如愛著,我就拿它贈你!」 「真的?!」她覺得有點迷惘,「這是天地間最難得之物,當今之世,除了一人以外,恐怕沒有人能懂得他的來歷和用途了。」 「誰有這等本領?」 「這是一位武林怪客,善冶劍之術,假癲狂以玩世,喜泛海以浮槎,狀若九天神龍,一隱即現,世稱離垢先生,除了他,實難找出第二人。」 禹氏笑道: 「這位前輩,在六十年前,即聞已歸道山,如今談他,豈不等於數說古董!」 青娥粉臉一紅,把烏光圓石,擺在革囊之內,順手朝舒兒肩上一掛,笑道: 「你把此物配著,沒事時,可練習流星趕月的手法,但須牢記,指力不可用偏,而且小心把他砸碎!」 大門外,疾傳采一聲清罄,接著佛聲盈耳。 靈舒笑道: 「化緣者到!」 「既來化緣,便是有緣,居土如心存輕薄,豈不有失厚道!」這聲音,如當頭棒喝,青娥和靈舒,彼此對看一眼,相顧動容。 禹氏已離榻而起,緩緩答話道: 「長者不記後生過,愚孫失禮之處,容老身謝罪便了!」 一絲餘音,看似低沉無力,究其實,這是震撼武林的「一字玄功」,化為聲音,往對方傳去。 禹氏身更不閑,點足間,已穿落簾外。 靈舒青娥,也匆匆走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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