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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四


  第十九章

  冷一凡全身起了寒栗。

  只見牢中人蜷縮—團,兩條腿斜拖著,亂髮與鬍鬚相連虯結,他的的確確是個人,但已不成人形。

  象頭怪獸,身旁有個水罐和一個缺了口的大碗,黑蒼蒼的岩石地上連根乾草都沒有,不遠之處,有好幾堆是白骨骷髏。

  太可怖了,真正的地獄也不過如此。

  外面傳進話聲。

  「你想通了沒?」

  「我什麼也不想。」

  「你真的想使這裡增加—堆白骨?」

  「這已經,……改變不了的定局。」

  「你如果說出來,就放你一條生路,想想,重見天日,可以再看到親戚朋友,你年紀不大,還能活很長,功力失去正可保爾平安,斷腿可以醫治……」

  牢中人不吭聲。

  「你沒有自訣,你還吃每日一餐的狗食,這表示你還想活下去,你的心裡必然還有放不下的事,對不對?」

  牢中人依然不答腔,連動都不動一下,表面上看去,他已臣是一個死人。

  冷一凡抽起的心起了震顫,他聽出牢門外發話的是田四郎旬聲音,他到底要向這牢中人逼出什麼?

  「本人很有耐心,可以等你慢慢想通。

  火光移去,牢裡又回復漆黑。

  冷一凡許久才透過氣米。

  「朋友,你們想要什麼?」

  剛才所見的慘像似乎還在眼前。

  冷—凡的聲音很不自然,他想到牢中人每天有一餐狗食度命,而自己連口水都沒有,又不能剝奪牢中人的。

  如果待上幾天,不困死也會餓死。

  「我不會讓他們遂願的。」牢中人沒正面答覆冷——凡的問話,顧然他仍然存在著疑懼:「我已經決心把這秘密帶進地獄。」他又補充了一句。

  冷一凡無法再釘住這問題。

  「朋友尊姓大名?」他改變話題。

  「我已經忘了,對你對我都沒有意義。」

  「這可難說,也許……在下能活著出去,對朋友還可盡點心力。

  冷一凡這話說得十分勉強,能活著出去麼?

  連老天隨不敢保證,除非真的出現奇跡,天下有奇跡了麼?

  假如真的有,又會臨到自己的頭上麼?

  「浪子,你在作夢!」

  「夢有時也會變成真實。」

  「你還有信心?」

  「只要一口氣不斷,在下永遠不絕望。」

  沉默了片刻又道:「談談話,表示我們還活著,朋友不是說有心事未了,所以才苟延殘喘,何不說出來聽聽?也許有幸運,在下能代你了未了的心事,天底下的事很難說定了的。」

  經過了一段長長的死寂。

  「浪子,你賭過錢麼?」這話問得很突兀。

  「嗯!曾經玩過。」

  冷一凡還是照答了。

  「贏還是輸?」

  「有贏也有輸,如果怕輸就不會贏。」

  「賭過命麼?」

  「太多,身為武士,隨時都會賭命,就象現在。」

  又是沉默,牢中人不知在盤算什麼。

  冷一凡意識到對方必有下文,不然他不會突然提到賭錢賭命的問題。

  果然,過了不久,牢中人又開口了,他的精神似乎比先前振作了許多,不象初發現時那麼孱弱。

  「我想賭。」

  「噢!賭什麼。」

  「賭命運。」

  「命運怎麼個賭法?」

  「我已經是必死的人,能贏是僥天之幸,輸了也是無所謂,浪子,我要賭你不是別有居心,賭你能活著出去。」

  「說說看?」

  「我不是說過我有一樁未了的心事麼?現在我告訴你這樁心事。」

  他似乎非常激動,連喘了好幾口氣,才接下去道:「我在遇難之前,曾經和一個女孩子訂了盟約,共偕白首,而現在我已經不能踐約了,如果你能出去,請你找到她,不要告敬她我的遭遇,就說我所求不遂,飄洋過海去了,希望她能原諒……」聲音有些淒哽。

  「為什麼要隱瞞事實?」

  冷一凡大感興趣。

  「我願意讓她恨我,不願意她痛苦,人,可以活在恨裡或許活得更堅強,如果陷在痛苦裡,會……要人命,會活不下去。

  「你很愛她?」

  「當然,至死不渝。」

  「她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小山兔!」

  「什麼,小山兔,這也叫名字?」

  「我是這樣叫她的你一說,她就知道我是誰。」

  「天下女子這麼多,額頭上天刻字,身上也沒掛牌子,在下怎麼知道誰是你的小山兔,她有什麼特徵?」

  「這……特徵很難說,江湖女子都差不多,中說有美有醜,但美的醜的都比比皆是,有樣東西最好辨認,她右手腕上帶著一隻綠玉手鐲,是我送給她的定情之情,你只認那只玉鐲就成,行了麼?」

  「唔這樣就比較容易了,在下會盡心力。」

  「我死了也會感激你。」

  「朋友,如果在下能活著出去,你便有重出天生希望,所以為了他,為了你自己,你必須堅強地保住這一口氣。」

  「很難!不過,浪子,我……現在輕鬆多了,對了,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,這東西,就是他們不擇手段想要的東西它對你可能用處極,但記住這一點,千萬不能落入了他們之手,否則我會死不瞑目。」接著是爬行靠近的聲音。

  「是什麼東西?」

  「你要能活著出去再看。」聲音近了許多。

  冷一凡內心一陣激動,但想到生死之數十分渺茫,又冷卻了下來,說不定若干時日之後,這裡會增加兩堆白骨「嗤!」衣費撕裂的聲音。

  「拿去!」他的聲音是顫抖的,顯示這東西必然相當珍貴,是很大的賭注。

  冷一凡前挪,伸手,碰觸到,接在手裡,是塊布。

  這就是牢中人死命維護的東西?

  「是……—塊布?」

  「對,不平凡的布片!」

  「他們怎麼沒搜查出來?」

  「我把它縫在褲腰裡,他們想不到。」.「啊!」

  「藏好,絕對不能失落。」

  冷一凡把布片貼身藏好。

  「朋友還有別的什麼交……」

  話只出口一半,徒然刹住,他又發現那慘綠的鬼火在頭頂上晃動,這應該是第三次看到,是巡戈的弟子,還是……

  牢中人也發現了。

  「鬼火!」他輕叫了一聲。

  「那是什麼?」冷一凡脫口問。

  「不知道,冤死的人太多,可能是陰魂不散。」

  「經常出現麼?」

  「不,是最近幾天的事,以前從沒有過。」

  冷一凡仰面凝望著牢頂的綠光,愕住了。

  原先判斷是巡查者用以照路的東西,而牢中人說這是最近幾天的事,這就不對了,巡查應該是經常性的行動,那這是什麼呢?

  思念之間,忽然捉到一個輕微的悉索之聲,仿佛是女的長裙曳人,又像是蛇蟲一類的東西爬行。

  不由心頭一緊,下意識地回手去撈,手指觸到了一樣軟軟的東西,急忙縮回了手,一顆心卜蔔亂跳起來。

  綠芒停在半空不動。

  冷一凡定了定神,等了好一會不見動靜。

  他這回不用手,伸劍去試探,又碰上了,虛虛軟軟,揮動之下,隨劍蕩晃,如果是蛇,這一撩拔早已發動攻擊了。

  而月。蛇體沒這麼軟,想了想,鼓足勇氣用手去摸。

  「呀!」他情不自禁地失口叫出了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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