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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一九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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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同春膝行到墓碑前,手擾墓碑,夢吃似的道:「凝碧,我快要來了,你……不要拒絕見我,如果有比死更重的贖罪方式,我一定會選上,可是眼前沒有,凝碧……」 他轉過身,背倚墓碑,盤膝閉目,等待那最後的一刻:一股熱浪,自丹田升起,循經脈流竄,攻向心脈,周而復始,本身有如火焚。 武同春心想:「這是什麼藥丸,竟有這種奇突的反應?嗯!是了,『黑紗女』定不放過每一分機會,定然是要我飽受痛苦而死,也罷,任什麼痛苦,都有結束的時候,現在傍著凝碧,讓她領受這份贖罪之祭!」 練武的人,有一種本能,當氣血浮動之時,不管是什麼情況,會不自覺地去適應與配合,武同春現在正是這種情況。 熱浪狂張,氣血翻湧,武同春認定是毒性發作的現象,絕不想及其他,咬牙忍受,一心等待最後的結果。 時間就在這種狂亂中溜過。 不知過了多久,心腑之間起了暴震;四肢百骸,像在刹那間散開了,武同春不覺昏了過去。 醒轉,周身舒泰,毫無不適之感,只是腦海是空茫的。 墓碑、蓬蒿、殘垣、頹柱……景物依稀。 意識再生,武同春喃喃自語道:「解脫了,一切痛苦結束了,死並不可怕……」 木坐首,久久,他忽然感覺不對,這不像是死,眼前的一切都那麼真實。 他駭異地站起身來,本能地舒張手腿,竟然已功力盡複,這像個離奇的夢,真幻難分,他脫口驚叫出聲:「我沒有死!」 但隨之而來的,是無比的狂亂,為什麼沒有死?該苟且偷生下去麼?他突然意識到「黑紗女」給他的那粒藥丸是靈丹,使他功力得以恢復,可是如此下去,又算什麼呢?……想著,想著,一眼瞥見地上的霜刃,他撿了起來,下意識地摸了模刃口,又走回墓前,望著墓碑發呆。 「黑紗女」迷離的影子在眼前晃動,惑人的聲音在耳際縈繞,慢慢,疊比成愛女遺珠的小巧身影。 武同春拭了拭眼,幻象消失,廢墟依舊,由廢墟,他想到江姥姥,想到華錦芳,想到父親的神主牌,想到遺柬……於是,思想起了變化,功力已複,父仇焉能不報,當初許與「無我大師」除魔衛道的誓言焉能不踐,於是,豪氣再生,淹沒了眼前的悲哀,於是,他作了決定,霜刃人鞘,正對墓碑,平靜但卻淒切地道:「凝碧,我必須去了一個未竟的心願,這對我非常重要,你等著,我會回來,我會照我的許諾對你作交代,我走了……」 淚眼模糊中,他離開了斷腸之地。 這是一座幽深的巨谷,亙古無人來過,穿過原始密林,穀底卻大開朗,一大片光滑的岩石地。使景色突變為清幽。 岩石地上,兩條人影對立,氣派、衣著、都超人一等。 他倆,便是在中原道上互爭雄長的天地會主華容和流宗門主鮑龍飛,可以說是江湖中的兩條孽龍。 兩人身後地上,搜著兩樣十分扎眼的東西,一面鐫有乾坤符志的金牌,和一個萬流歸主的銅盤,這便是代表門令的信物。 兩側壁腳,各羅列了數十高手,屬對方堂主以上的人物。 流宗門主開了口:「華會主尚有什麼異議?」 天地會主沉聲道:「一如所約,以你我二人之勝負,決定門戶之存廢,別無異議,只是有一樣必須事先聲明,鮑門主能保證貴門下遵約麼?」 哈哈一笑,流宗門主道:「華會主,以你我的身份,會作出貽笑武林天下的事麼?過慮了,信物現在眼前,敗的一方,當場毀之。」 點點頭,天地會主又道:「那我就憑真功實力,一決雌雄,別的路數,就全免了。」 流宗門主神色微微一變,道:「華會主說別的路數是什麼意思?」 天地會主目芒一閃道:「彼此心照不宣吧!」 流宗門主道:「還是清華會主加以說明!」 面色一肅,天地會主道:「既是鮑門主一定要華某人挑明,就只有直言相告了,貴門安排在穀頂四周的特別殺手,為了求比鬥的絕對公平起見,華某人已斗膽予以清除,所以現在只有憑能耐見真章一途。」 流宗門主面孔倏地起了扭抽,但一代梟雄,自有其過人之處,隨即就平復下來,打了個哈哈道:「彼此,彼此,貴會預布的幾著棋,本人也檀專移去了!」 天地會主僅只臉色一變,報以一個陰笑道:「那我們可以動手了!」 「請!」 『請!」 兩支劍上揚對峙,場面趨於死寂中醞釀著栗人的殺機,這是武林中別開生面的爭霸戰,賭注是二個幫派的命運。 無言的對峙,足足有兩刻光景,不但空氣凝結,旁觀者呼吸似乎也跟著停止,因為兩人的決鬥,連系著幫派的存亡。 「呀!」 暴喝裂空,劍芒打閃,雙方一觸即分,變換了一個位置,又呈對峙之局,第一個照面,什麼也看不出來。 又是盞茶工夫,厲喝再起,第二個照面,流宗門主退離原地三步,流宗門方面的高手一陣騷動,但沒有聲音。 此刻,有數條人影潛到岩石地邊緣的密林間,但沒人覺察。 天地會主跨步迫上,把距離縮回交手的位置。 流宗門主突地身形塌下,劍尖斜指側方地面,左手豎掌,作出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,明眼人可以看出,他將施展某種邪門怪功。 天地會主原姿不動,似乎並不意外.冷森森道:「鮑門主練成了武林失傳的『蟆劍神功』?」 流宗門主以變了調的聲音道:「華會主法眼不差,既識此名,當知此功厲害,要不要比下去?」 天地會主冷森如故地道:「鮑門主未免太小覷華某人了,人死留名,豹死留皮,縱然是明知道死也無卻步之理,何況一切尚在未定之數,請!」 一聲怪吼,流宗門主的劍玄奇至極地由下向上旋起,左掌配合著劍勢,萬分詭異地劃出。 天地會主也在此時展出一記怪招,以攻應攻。 「哇!」慘叫震栗了全場。 流宗門主身形連晃,棄劍坐了下去,面如紫血,天地會主也連打踉蹌。 雙方的高手,飛彈擁近。 天地會主老臉煞白,但仍裝出不為意的樣子道:「鮑門主,承讓,大事就算如此定了!」 天地會的高手,自是喜形於色。 流宗門方面,可就完全相反了! 天地會主道:「鮑門主,貴門的信物,是由閣下自毀,還是由華某人代勞?」 流宗門主張口射出一股血箭,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,戳指天地會主道:「卑鄙、無恥,本座一時不察……」 天地會主口角一撇,道:「門主難道輸不起?」 流宗門主厲吼道:「本座沒有輸,是中了你這小人的奸謀……本門魯殿主被你們所擒,你……你在他求得的靈丹上做了手腳,本座……才有此失你……」 狂笑數聲,天地會主道:「鮑龍飛、要想成為江湖霸主,必須有過人的手段,你就輸在這一點上。」 流宗門主狂叫一聲,口血速噴,栽了下去。 暴喝聲中,「流宗門」的高手發動攻擊.於是,真正的殺劫拉開,雙方捨生忘死地混戰在一起。 天地會主劍掌齊施,穿梭在狂浪中。 慘號連連,縮短了搏命的時間;僅只盞茶光景,血的場面靜止了,岩石地上,陳屍壘壘,一道道紅蛇,婉蜒向低處。 「流宗門」全軍盡沒,「天地會」倖存的不足十人。 天地會主上前拿起流宗門的信物,高舉手中,仰天狂笑起來。 現在,他可以說是志得意滿,天下還有什麼比眼看勁敵倒在自己劍下更愜意的事呢?尤其是處心積慮,一心要居臨武林天下的梟雄,數十年的經營,今天如願以償,去了「流宗門」,再沒任何幫派足以與「天地會」抗衡了。 銅盤被拋起,被劍攪碎,變成零星碎片,散落在谷地上,這象徽著「流宗門」的殞滅,也代表江湖勢力的消長。 又是一陣震耳的狂笑,笑聲中,天地會主撿起金牌,高擎手中,倖存的手下,爆發出一陣歡呼。 天地會主揚聲道:「天地唯一會,江湖只一幫!」 就在此刻,一個冷極的聲音道:「華容,天道好還,且休得意。」 天地會主厲喝道:「什麼人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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