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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零


  武同春心念一轉,取出汗巾蒙上臉,然後跟著撲去。

  屋後林子裡,一片淩亂,殘屍斷體,觸月可見,只有零星的拚鬥,看來「流宗門」方面能跑的全跑了,剩下被纏住的只好拚命。

  武同春轉動著目光,找不到值得出手的物件。

  也只片刻工夫,強存弱死,零星的拚鬥也結束了,死的躺下,活的奔離。

  武同春緩緩走了過去,屍體狼藉中,發現一個大洞,已被炸坍,僅露出一段石階,看來就是秘舵的進口。

  到底是「天地會」安排的陷阱,還是「流宗門」的傑作,仍無法證實,只有一點可以認定,被害的一方定然犧牲慘重。

  往前看,四合院正屋全倒,東西耳房半倒,南房還屹立無恙。

  「這裡來!』」坍倒的木石堆上,「鬼叫化」在招手。

  武同春奔了過去。

  「鬼叫化」手指半坍的東耳房承梁道:「你看那是什麼?」

  武同春順手指望去,只見一條人影頭下腳上倒吊著,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,彈身迫近去一看,驚「啊」出了聲,全身起了雞皮疙瘩。

  倒吊著的,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,衣衫零撕碎掛,變成了些破布絮狀,慘不忍睹,仔細辨認,脫口栗呼道:「是童光武!」

  一望而知,童光武生前曾受慘無人道的酷刑。

  「鬼叫化」點頭道:「不錯,情況已經明朗了,」天地會』方面,已經發覺了死者的身份,將計就計,利用死者傳出假消息,引誘『流宗門』上鉤,而在地下室中預置火藥,等對方進入圈套之後,予以引發。」

  武同春深深吐了口氣,道:「方桐險些遭了殃,能有機會阻止他,實在是僥天之幸。」

  「鬼叫化」閃動著目芒道:「不知這一役『流宗門』方面損失了多少高手……」

  武同春掃瞄著現場道:「『流宗門』主會不會在內?」「嗯」了一會,「鬼叫化」道:「可能不會,照江湖上的慣例,幫之主是極少親自出動的。」

  武同春將頭微點,道:「經此一役,雙方的爭鬥將更激烈。」

  「鬼叫化」道:「這是勢所必然的,虎狼互殘,是武林之福,我們可以拭目以待,等兩敗俱傷之際,就是完成『無我大師』的遺願之時。」

  豪氣沖胸而起,武同春揚眉道:「大概為時不會太遠!」

  話鋒一頓,又道:「貴幫邱長老被殺害的公案,準備採取什麼樣的行動?」

  深深一想,「鬼叫化」道:「當然要天地會主還出公道,照本幫祖師爺立下的規矩,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,只迫主謀,不計從凶!」

  武同春又想到了華錦芳,這件事必須先行解決,然後全力對付天地會主,暗忖:「華錦芳與自己已經恩斷義絕,她會再待在家裡麼?自己公開露面,等於告訴天地會主毒謀未遂,圖報復是必然的事,對方當然有計及此不知天地會主如何安頓他的女兒?」

  「鬼叫化」見武同春目爆恨芒,久久不語,沉聲問道:「你在想些什麼?」

  武同春一挫牙,道:「小弟要立刻去辦一件事。」

  「鬼叫化」張目道:「辦什麼事?」

  武同春道:「一件非了斷不可的私事,老哥,容再相見!」

  拱手一揖,彈身掠去。

  無雙堡,更形荒涼。

  它曾有過輝煌的過去,曾名噪一時,然而現在是一片廢墟,連前堡僅剩的幾棟屋子,因為沒人居住,也成了蛇鼠之窩。

  武同春兀立在廢墟中.面對髮妻吳凝碧的墓,欲哭無淚,他已不再傷心,因為心靈已麻木了。

  他不再緬懷過去,只想著眼前,他在想:「華錦芳去了哪裡?如何才能找到她?」慘被毒殺的一幕,又浮現腦海,以往對她的矜憐,已被恨所取代,他不再認為她無辜,父女之情再濃,竟能完全否定夫妻?想不透。

  恨,在他的世界裡,似乎除了恨之外,什麼也沒有。

  一條人影,緩緩移近。

  武同春抬眼一望,不由大感激動,來的竟然是拜弟許中和,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,內疚,使他愧對這異姓手足。

  傷心往事,電映心頭,當初中了奸人之計,誤會拜弟與髮妻凝碧有染,結果凝碧縱火自焚而死,異姓手足幾演流血慘劇之後,誤會冰釋,奸人授首,但事實已無法挽回,空遺終生之恨。

  許中和立定,面罩寒霜,目蘊殺機。

  這神情,使武同春大吃一驚,期期地道:「賢弟,久違了,今天……」

  許中和冷哼了一聲道:「武同春,我要殺你!」

  平地一個乍雷,武同春心神皆震,連退三個大步,粟聲道:「賢弟,這是為什麼?」

  許中和咬牙切齒地道:「因為你沒有人性!」

  窒了窒,武同春慘笑一聲道:「賢弟,我是對不起你,要殺盡可下手,我不還手。」

  許中和牙齒咬得格格作響,大聲道:「不是我的問題,我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。」

  意外地一震,武同春驚聲道:「那是什麼問題?」

  許中和氣呼呼地道:「我問你,凝碧的事尚不足以引為殷鑒麼?你竟然覆轍重蹈,毀了別人,你自己很快意……」

  武同春錯愕地道:「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?」

  「拔劍!」

  「我不會對你拔劍!」

  「你以為你不拔劍我就下不了手?」

  「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。」

  「非要我說出來?」

  「你不說我怎麼知道?」

  「好!我問你,為什麼休了華錦芳?」

  武同春臉色大變,再退了一個大步,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
  許中和手按劍柄,激烈地道:「你無言回答,是嗎?」

  武同春激越地道:「我不但休她,還要殺她。」

  「嗆!」地一聲,許中和亮出劍來,向前一欺身,冷厲地道:「說,為什麼?」

  猛一咬牙,武同春顫聲道:「賢弟,她……」

  「她怎麼樣?」

  「你見到了她?」

  「不錯!」

  「她告訴了你些什麼?」

  「她說你喪失人性,無故休她!」

  武同春突地仰天哈哈狂笑起來……許中和暴吼一聲道:「沒什麼好笑的!」

  斂了笑聲,武同春淒厲無比地道:「賢弟,你知道……我險些被她毒殺麼?」

  許中和神色立變,栗聲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「她企圖毒殺我,若非遇救,我早已不在人間了。」

  「有……這種事?」

  「你可以問她。」

  「那是為什麼?」

  「為了上一代的仇,她受父命毒殺我。」許中和激顫地道:「我聽不懂?」

  深深吐了口氣,武同春激顫地把一切經過,和盤托出。

  許中和垂下了劍,臉上的肌肉連連抽動,久久才迸出聲音道:「她父親就是天地會主?……他沒死?……」

  武同春怨毒地道:「若非在先父靈座之下得到遺柬,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仇人之女。」

  「這……這實在想不到,太可怕了!」

  「命運的安排。」

  「她……真的要毒殺你?」

  「賢弟,我能騙你麼?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照情形看,她相當痛苦……應該不會……」

  「為什麼不會,難道是我信口胡謅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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