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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六


  一陣冷極的笑聲,「黑紗女」道:「信不信由你,我只是代言人。」

  難道凝碧沒有死?不可能,是自己揀的骨,而且在七年之後才出現。不錯,是「黑紗女」故弄玄虛,目的代凝碧報仇。

  武同春站起身來,努力一咬牙道:「好,算凝碧英靈不散,她要我如何做?」

  「要你活下去!」

  「活下去?」

  「不錯,好好地活下去,慢慢地的品嘗你一手造成的惡果。」

  慘酷的報復手段,比殺人還殘忍。武同春淒厲地道:「再重的罪,再嚴厲的懲罰,沒有大過死的,我在墓前用死贖……」

  「你不能死!」

  「我已經打定主意了。」

  「武同春,死不夠代價……」

  「我只能付出這麼多了!」

  說完,舉掌拍向天靈。

  「經渠穴」一麻,武同春拍向天靈的手垂了下來。

  不見人影,對方是如何打的穴?夜暗之中,認穴如此之准,的確駭人。

  「黑紗女」的聲音道:「武同春,你想死麼?堂堂無雙堡的繼承人,未免太丟人了吧?死並不能解決問題,你不見得毫無牽掛,死了,留下的未了之事,由誰負責?」

  居心惡毒,但說的卻不無道理,武同春窒住了。女兒遺珠下落不明,江姥姥的血債未討呀,「無我大師」的遺願未竟……的確是還不能死。

  「黑紗女」又道:「對了,你是被誰毀了容的?」

  戮中了武同春的痛處,也激發了他生的意志,寒聲道:「這不幹芳駕的事!」

  「黑紗女」無情地道:「當然不幹我的事,隨口問問而已,毀容也好,殘肢也好,與旁人無涉。」

  武同春心念一轉,道:「芳駕憑什麼帶走遺珠?」

  這一問是單刀直人,而且出其不意,在這種情況下,如果被問的心理上沒有準備,很容易露出馬腳。

  果然不出武同春所料,「黑紗女」沒有立即傳回答話,半晌才道:「你似乎很篤定?」

  一陣激動,武同春緊迫不放地道:「芳駕想否認也不成,事實非常明顯!」

  「我不想否認,不錯,有這回事。」

  「請把她交還在下。」,「辦不到!」

  「什麼,辦不到?」

  「是辦不到。」

  心火驟發,武同春厲聲道:「芳駕憑什麼要虐害一個無知幼女?」

  「虐害,誰說的?」

  「在下只問芳駕,拆散人家骨肉,居心何為?」

  「骨肉?」

  繼之是一陣刺耳的厲笑。

  武同春狂聲道:「這有什麼可笑的?」

  「黑紗女」斂了笑聲,冷酷地道:「骨肉?武同春,你們心自問,你把她當作骨肉麼?你妻子對她有過憐憫麼?她是孽種,自小就被遺棄,你只差沒除掉她……」

  像無數把利刃,插在武同春的心上,脫口大喝道:「住口!」

  「黑紗女」分毫不讓地道:「你敢否認?」

  武同春像鬥敗了的公雞,咬著牙,垂頭道:「我不否認;當著凝碧的墓說,我是虧待了遺珠,但那已經過去了……」

  「什麼,過去了?」

  「是的,那是個可怕的誤會,誤會已經澄清了。」

  「什麼誤會?」

  「八年前用惡毒陰謀陷害凝碧的,是本堡被逐的師爺段秀峰……」

  「誰說的?」

  「在下結拜兄弟許中和,他也是被害人,是他調查出來,並手刃了段秀峰,在下……虧負了凝碧,要在遺珠身上補償。」

  空氣突趨死寂。

  久久之後,才又響起「黑紗女」的聲音道:「武同春,就憑你幾句輕鬆的話,能安撫屈死之魂麼?」

  武同春沉痛地道:「在下願接受任何酷烈的懲罰,只請把遺珠交還在下。」

  「我說過辦不到!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凝碧不願再離開她的骨肉。」

  「你……別太殘忍,為什麼假託鬼魂……」

  「凝碧剛才已經顯魂,你看到了,我只是代言人。」

  「那是假的,假的!」

  「信不信由你,交人辦不到。」

  武同春雙手握拳,揮動著狂叫道:「我求你,『黑紗女』……我求你把遺珠還給我,我……你要什麼?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稱心,你說吧?」

  「黑紗女」道:「我沒資格說,那要看凝碧的意思。」

  情緒有如鼎沸,武同春咬牙切齒地道:「為什麼盡說鬼話,你代凝碧報復我,我接受,我罪有應得,請把女兒還給我,別的我全認了。」

  「黑紗女」道:「對不起,我辦不到!」

  武同春的理智崩潰了,狂喊一聲:「還我女兒來!」

  身形彈起,在廢墟中盲目奔撞,他要逼出「黑紗女」,他要把這件事徹底解決,他又回復不久前的意念,願以死作代價。

  一圈又一圈,他發狂地遊奔,但什麼也沒發現。

  如果他沒帶面具,如果他臉沒被毀,此刻,他的神情不知有多淒厲可怕。

  「黑紗女」再沒聲息,她是走了,還是蓄意折磨他不得而知。

  最後,武同春又回到墓前,頹然木立,是狂激之後的消沉,此刻,恨也沒有了,怨也沒有了,腦海呈現一片空白。

  突地,一個聲音道:「注意!」

  是「黑紗女」的聲音,是用傳音之術發出的。

  本能上的反應,武同春閃電般斜裡彈開八尺,一看,駭然大震,但隨之的是濃熾著殺機了。

  眼前站著兩條人影,不知何時來的,一個是不久前鎩羽而去的童光武,另一個赫然是他誓要得之而甘心的灰衣人。

  目中殺芒一閃,道:「來得好!」

  灰衣人嘿嘿一笑道:「能一找便找到你,的確是很好!」

  童光武接著道:「該叫你『冷面客』還是『鬼臉客』?」

  灰衣人會與童光武走在一道,的確是意想不到的事。

  兩對目芒,如冷電交輝,武同春在狂激中還保持了三分冷靜,心念疾轉:「兩人的功力,比自己差不了多少,單打獨鬥,絕無問題,如果對方合手,情況便兩樣了,兩人武功之和,當然是超過自己……」

  心念未已,灰衣人開口又道:「冷面客』,老夫查實你是武家仇人之後,坦白說一句,武氏遺孤武同春是不是已經遭了你的毒手?」

  武同春猛一挫牙,道:「灰衣人,用不著鬼話欺人了,你殺害武氏管家江姥姥,又一再追殺本人,是為了滅口,想掩蓋二十年前華容以卑鄙手段,暗算武堡主的公案,對不對?」

  灰衣人向後退了一步,厲聲道:「老夫不懂你在胡謅些什麼,華容暗算武堡主,這倒是稀罕事?」

  「你不敢承認?」

  「笑話,老夫與華容最後一次見面,是在他赴南荒之前……」

  「那你殺人的目的何在?」

  「維護武家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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