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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八


  武同春收了劍,心中震駭不已,這發厲嘯的是何許人物,竟能使兩怪聞聲而遁?兩怪功力已深不可測,那來者豈非更加不可思議?想著,又覺可笑,兩怪要造就自己為天下第一人,那這驚走他們的該算老幾?心念未已,身側一個聲音道:「看到兩個矮子怪麼?」

  聲音很低,但卻震耳。

  武同春大吃一驚,身側多了個高大的灰袍老者,長須拂胸,貌相威武,年紀在五一至六一之間,兩道目芒猶如冷電,竟不知是何時來到的。定了定神,武同春一念好奇,反問道:「尊駕何方高人?」

  灰施老者忽然發現了武同春的醜臉,目蒼一閃,冰聲道:「你是什麼人?」

  「鬼臉客!」

  「鬼瞼客?在此作甚?」

  「路過。」

  「見到兩個醜怪矮子麼?」

  「見到了,剛走!」

  灰袍老者「嗯」了一聲,閃身追去,如洗煙幻影,轉眼即逝。

  武同春木在當場,連碰到了三個不可思議的人物,可見武林人多得是奇才異能的人物,武功無止境,誰能說會有天下第一人。「他想到父親生前號稱「無敵劍」,父親過世時,自己年紀還小,不知到底「無敵」到什麼程度。

  名頭並非幸致,但在武林中人外有人,樹大必招風,名高必遭忌,不知父親當年何以要承受這「無敵劍」的名號,還把家堡稱作「無雙堡」?過去了,「無敵劍」、「無雙堡」、成了兩個武林史上的名詞,相信若干年後,連這兩個名詞也會從人們記憶裡消失。

  他緩緩回劍人鞘,想考驗一下新成功武功的目的沒達到,但由於剛才的一幕,使他心理上起了變化,能忍則忍,還是藏拙一點的好,反正自己無意爭名,已經下決心私事一了便告別江湖。

  『得!得!」像杖頭點地的聲音。

  武同春剛剛一松的心,又提了起來。

  「得!得!」聲音漸傳漸近,很快地到了身後。

  武同春兀立不動,心中已有了戒備。

  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道:「老弟,幸會啊!」

  武同春一聽是老叫化的聲音,松了口氣,回身道:「您老,真是幸會!」

  老叫化四下一望,道:「老弟有沒有碰上什麼扎眼的人物?」

  心中一動,武同春道:「有,一對老矮怪,纏了在下半天,結果被一個灰袍人驚走了。」

  老叫化驚聲道:「灰袍人……他沒有對你怎麼樣?」

  武同春心中又是一動,道:「沒怎麼樣。他忙著追人,他是何方神佛?」

  老叫化道:「別招惹他。不知道為妙。」

  聽口氣,那灰袍人定是個極難纏的人物,武同春沒有爭強鬥勝之心,連好奇心也淡了,不再追問,點點頭,道:「那一對矮怪是何許人物?」

  老叫化目芒一閃,道:「告訴你無妨,以後避著些,說起來也不算什麼窮兇惡極之輩。三十年前,江湖上提到『九尺二』三個字,可以嚇破人的膽……」

  武同春困惑地道:「九尺二,這算什麼?」

  「兩兄弟的尊號,一個身高四尺六,兩個加起來就是九尺二。」

  「有意思,沒有名字麼?」

  「沒有,就只這個渾號,兩兄弟公不離婆,總是在一起。」

  「那形象是生成的?」

  「不,不是,原本是五官端正的,二十多年前,突然失蹤江湖,兩年前再現變成了這等怪相,如果不是服色與身材特殊,還真認不出來。」

  「被人毀容?」

  「很可能!」

  如果是被人毀容,這下手的人可真絕,使兩人的容貌一個樣。」話鋒略頓,又道:「您說這兩個怪物不是窮兇惡極之徒?」

  「以老要飯的所知,這對怪物為人剛愎,喜怒無常,做事全憑自己的好惡,但惡名還不彰。」

  「在下看未見得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那邊路中央有兩匹馬,是被穿黑衫的喘死的,還有兩個馬上人,也被無辜殺害。人家路過,可沒招惹他倆……」

  老叫化喘口氣道:「可能是遭毀容之後,性格改變。」

  武同容忍不住道:「那灰袍老者,竟然使『九尺二』聞聲而逃,想來是個更可怕的人物羅!」他心裡當然希望老叫化能透露一點對方的來歷。

  老叫化「嗯」了一聲,避開話題道:「要飯的想問老弟一個問題……」

  武同春道:「請問!」

  老叫化道:「那叫武同春的,到底是遭遇了什麼意外?」

  武同春心頭一震道:「您老為何有此一問?」

  老叫化道:「不瞞老弟說,老弟在廟裡避雨,跟那紫衣姑娘談的話、要飯的聽到了,不是故意,是碰巧,所以想知道實情。」

  「啊!原來如此,實情正如在下向那紫衣姑娘說的。」

  「沒有隱瞞?」

  「您老說隱瞞是什麼意思?」

  「照老弟的說法,姓武的重傷將死,托老弟歸還彩玉,如果他自知必死,不會不交代半句,因為他還有妻女。」

  這實在是個破綻,老叫化夠精明,武同春心意一轉,道:「您老跟那個姓武的是什麼淵源?」

  老叫化嘆息了一聲,道:「淵源談不上,總之有那麼一點瓜葛……」

  「什麼瓜葛?」

  「現在來談,已經失去意義了,如果他還活著的話,也許有一談的價值,照老弟的說法時隔經年,不見他的形蹤,活的機會很小,不談也罷。」

  事關本身,武同春不能不問,想了想,又道:「何妨當作閒話來談?」

  老叫化目芒大盛,直照在武同春的疤臉上,冷沉地道:「老弟,你定有什麼未盡之言要告訴老要飯的?」

  「您老為什麼這樣想?」

  「因為你不放鬆要飯的和武同春之間的關係,同時,武同春托你辦大事,也說了名姓,于情於理,他不可能沒有別的交代。」

  薑是老的辣,察微知著,武同春有些詞窮,但也想知道老叫化的用心,深深考慮了一陣之後,道:「好吧,如果您老但白見示實情,在下當竭誠以告。」

  老叫化略一躊躇,道:「好,我們換個地方。」

  兩人奔離原地,來到一條溪旁的蘆葦中,坐了下來,老叫化開口道:「話得從頭說起。老要飯的有位性命之交,你應該聽說過,被武林同道尊為聖憎的『無我大師』……」

  心頭一動,武同春道:「是聽說過。」

  老叫化接下去道:「聖僧悲天憫人,眼看武林劫難不已,生靈塗炭,立宏願要造就一個非常人物,力挽狂瀾,拯同道於水火。於是,他看中了武同春,資質上乘,慧根深厚,可惜姓武的不肯隨緣,本擬徐圖,卻不料聖僧遭了劫數,宏願成空,老叫化想勉力完成遺願亦無從,這就是所謂的瓜葛。」

  武同春內心激動無已,原來年前「無我大師」與老叫化找上自己,是這個目的,事實上自己得到了「無我大師」的「玄黃經」,佛家重因果,自己將何以自處?「玄黃經」的秘密還不宜揭穿……老叫化雙眸一亮,道:「老弟,該你說了。」

  武同春胸無成竹,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自圓其說,本身的秘密是不能透露的,心念數轉,半真半假地道:「他的生死,機會各半,可能不活,也可能倖存,不過,他立意如果不死的話,將不再涉足江湖,不見任何人。為了逃避『天地會』的迫害,他的家小已經搬離無雙堡,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,他要是不活的話,他希望在家人的心中他只是失了蹤,比讓家人知道他的死訊而絕望悲傷的好。」

  老叫化顯得有些失望地道:「就是如此麼?」

  武同春道:「在下所知道的就是這麼多。」

  老叫化道:「他沒說受傷的原因?」

  武同春信口道:「說了,但等於沒說。」

  「怎麼說?」

  「只說對方太強,他遠非敵。」

  「對手是誰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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