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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「小弟旁觀者清,對方準備還擊,只是舉劍之勞,在雙方真力俱已消耗之下,必然會造成兩敗俱亡之局。」

  這話不無道理,武同春將信將疑地道:「對方人呢?」

  白石玉道:「可能走了,小弟當時只顧救治武兄。」

  武同春無可奈何地道:「如此,在下倒要致謝了!」

  「不敢,小弟受大惠於先,這點小事豈足掛齒、恕小弟多言,武兄與對方何仇何怨,而至於以死相搏?」

  「這……恕在下無法奉告。」

  「既然武兄有不便明言之處,算小弟沒問就是了。」

  武同春日芒一閃,道:「白兄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?」

  白石玉搖搖手道:「武兄錯抬小弟了。花拳繡腿,尚不足防身,怎能當高手?」

  武同春當然不會相信,心裡有一種被騙的感覺,早知如此,上次在丘陵中,他叫救命時不予理睬,便不會有這大的問題發生,愈想,愈覺得氣憤難消,把原先對他的一絲好感沖淨了,面色一沉,道:「白兄還有什麼話要說麼?」

  白石玉道:「小弟有句話不便啟齒。」

  武同春淡淡地道:「請講。」

  白石玉露出扇貝似的玉齒一笑,道:「想與武兄交個朋友。」

 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:「對不起,在下一向不喜交友。」

  白石玉眉一皺,道:「是小弟高攀不上麼?」

  武同春冷漠地道:「在下生性如此,請白兄見諒!」

  白石玉露出很失望的樣子,訕訕地道:「如此……打擾了,告辭。」

  武同春內心感到一絲歉然,覺得這樣未免太使人難堪了,但他不想改變既定的原則,一俟公案了斷,便永絕江湖,當下微一抱拳,冷冷地道:「不送!」

  白石玉掉頭舉步離開。

  武同春目送白石玉的背影,心裡想:「許中和傷勢不輕,絕無法走遠,說不定躲在這附近療傷,何不在這一帶搜搜看,運氣好的話,說不定會碰上他。」於是,他也跟著離開。

  事實上,許中和真的沒有走遠,他躲在廢墟中的假山石洞內療傷.雖然白石玉給他服下了治傷丹,但一時還是無法復原的,而最主要使他留下的原因,是那一身血污大白天裡見不得人。

  假山離墳墓只有三丈多,兩人的對話,他聽得清清楚楚,「魔音女」那一幕也入了他的眼,他對白石玉感到莫測高深。

  武同春怎麼也想不到許中和還在廢墟,他逕自出堡搜索去了。

  由於白石玉與「魔音女」都談到鬼,許中和心情十分紊亂,他不信這種無稽之言,但下意識中又希望真的有鬼,而這鬼就是含冤負屈而死的吳凝碧。

  正自冥想之際,忽聽一個聲音道:「兄台可以出來了!」

  許中和大吃一驚,舉眼望去,只見一條藍色人影站在假山旁,立即鑽了出去,抱拳為禮道:「白兄早知小弟藏身這裡?」

  白石玉微一點頭道:「是早發覺了。」

  許中和仔細一打量白石玉,心中一動,脫口道:「白兄,我們在何處見過?」

  「是嗎?」

  「小弟感覺似曾相識……」

  「小弟倒沒有這感覺。」

  「對不起,小弟失言。」

  「無妨,無妨!也許兄台曾在什麼地萬瞥見還小弟,只是不相識罷了。」

  「小弟姓許名中和,謹此謝過援手之德。」說完,揖了下去。白石玉還禮道:「言重了,不敢當許兄的謝字。」

  許中和正道:「若非白兄適時伸義手,小弟難逃一劍之危,白兄以兩敗俱亡為小弟弟掩飾,其實,小弟根本無力反擊。」

  白石玉點頭道:「聽許兄坦言無諱,證明是位至誠君子,得能相識,是件快事。」

  許中和道:「小弟得識白兄,也引以為幸。」

  白石玉蜜額道:「小弟真不明白,許兄與那位武兄,都屬正派武士,不知因何以命相擠?」

  「這一言難盡。」

  「如有不便,許兄可以不說。」

  「小弟跟武同春是金蘭至好……」

  「噢!何事反目?」

  「說起來丟人,他誣指小弟與盟嫂有私。」

  「啊!這可是相當嚴重的事,關係名節與人格,依小弟看,許兄斷非這種無行的人。他有證據?」

  「他說的眼見。」

  「眼見?」

  「是的,唉!其實……這是一個可怕的誤會。」

  「怎麼個誤會法?」

  許中和木然了片刻,憤憤地道:「這本不足為外人道,坦白兄對小弟有德,且已經介入了這件紛爭,小弟不得不坦誠以告……」

  深深吐口氣,又接下去道:「小弟與武同春,雖屬異姓,但不殊同胞骨肉。八年前,他為了私事,經常在外,托小弟照管堡務。有一晚,小弟照例在堡中巡視,突然發現有人闖入盟嫂臥室,小弟怕發生意外,追進內室,結果……唉!真是羞於提起。」

  「結果怎麼樣?」

  「盟嫂安然酣睡,不見任何人影,小弟以為是眼花看錯,忙退了出來……」

  「以後呢?」

  「盟兄武同春等在房門外,不用說白兄也明白了。」

  白石玉似乎很激動地道:「許兄因何不解釋?」

  許中和咬牙道:「沒有用,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。」

  白石玉籲了口氣,道:「後來怎麼樣?」

  許中和歎聲道:「他不願這件事張揚,約我到一個無人之處決鬥……」

  白石玉緊張地道:「像今天那樣搏命?」

  許中和搖搖頭,道:「小弟,不甘心背這醜名,只要一動手,事情就認定了,而結果必然有一個要伏屍,小弟當場想到了這一層,不戰而逃,遠避山野。」

  白石玉點點頭,道:「許兄的決定是對的.武同春不察是非,不追查事因,不給人留絲毫餘地,如果是為官的話,定興冤獄,其情可憫,其行不可恕……許兄,恕小弟交淺而言深,許兄在八年後的今天,不請自來,目的是什麼?」

  許中和透口氣,悲聲道:「小弟在山中奉母,不幸先慈老病纏綿,使小弟不能分身,延到去冬辭世,小弟守廬百日,再度出山,打聽之下,知道無雙堡發生了大變故,盟嫂在生產之後,忽遭火劫,武同春遣定所有堡中人等,封堡絕江湖……」

  白石玉用手一指道:「許兄說的盟嫂,就是那座墳墓中人/許中和黯然點了點頭。

  白石玉又道:「許兄準備如何應付這件事?」

  許中和把牙齒咬了又咬,淒厲地道:「盟嫂死得太冤枉,也太淒慘,小弟要查明始未,如果證明是武同春縱火焚妻,小弟誓要殺之而後自殺。」

  白石玉沉默了片刻,幽幽地道:「這樣做……並不能還死者清白!」一頓又道:「還有許兄的無辜!」

  許中和沉痛地道:「這點……小弟另有打算。」

  白石玉道:「看來武同春毫無悔意?」

  許中和栗聲道:「他會後悔的,他會帶著痛苦悔恨進墳墓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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