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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十二


  他不說,曲君武卻開了:「這條老牛雖然又跛又瞎,但他帶著的並不是牛子牛孫。」

  每當曲君武表情變得很嚴肅的時候,就沒有任何人敢再亂說話,勾千魂雖然是曲君武面前的大紅人,但也不例外。

  因為,如果在曲君武心情暴躁煩亂的時候,誰還在胡說八道,這個人很可能連舌根都被拔掉。

  這絕不是誇大其詞,在公子堡中,有幾個啞巴,就是因為亂說話,而被曲君武弄斷舌根的。

  但只有羅飛是例外!

  因為這個年輕人根本就天不怕,地不怕。

  羅飛在五英山莊外,將秦起英弄得四面楚歌之後,又騎著快馬回到公子堡,他在公子堡的地位,似乎已高過了七公子。

  甚至連鬼刀勾千魂見到了他,也是恭恭敬敬盼,好像公子堡中除了曲君武之外,便輪到了這個原本藉藉無名的羅飛。

  曲君武面前的大紅人,有誰敢得罪他?

  現在,曲君武表情變得嚴肅,連勾千魂都不敢再開,羅飛卻淡淡的道:「雖然五英山莊的人不是牛子牛孫,但也決不是老虎。」

  曲君武面色有點不好看,道:「你敢小覷五英山莊?別忘了嬌兵必敗,老子不想公子堡中的人,個個都變成過分自信,過分驕傲的嬌兵。」

  羅飛道:「這個當然,最少,柳如雄就是死在驕傲這兩個字了。」

  提起了柳如雄,曲君武不禁心中一陣絞痛,他雖然賦性兇狠殘酷,但仍有充滿人性感情的另一面。

  他對於七公子的每一個人,都貫注了不少濃厚的感情。

  柳如雄死了之後,他幾乎每天都到墳前看他,每一次到墳前,曲君武都重複著自己的誓言:「必殺死了丁兆雄,為你報仇。」

  公子堡外,一片寧靜。

  雖然這兒有一百多個人,但連半點聲響也沒有。

  黎明已將至,每個人都在等待。

  既等待黎明,也在等待最後的決戰。

  路雲飛倚臥在一株大樹下。

  丁兆雄卻躺在那棺材上面。

  他手裡有一壇酒,而且酒罈裡的酒已快喝光。

  這兩個人,是一百多人中態度最散慢瀟灑的兩個,因為他們並不是五英山莊中的人,不必那麼緊張在意。

  何況這兩個人生性就是如此。

  路雲飛忽然站了起來,走到了丁兆雄面前。

  丁兆雄喃喃笑道:「醉臥沙場君莫笑,古來征戰幾人回?」

  路雲飛歎道:「江湖上的戰爭,雖然比不上戰場上千軍萬馬,那種驚天動地的場面,但慘烈殘酷之處,卻往往有過之而無不及。」

  「你以為我在這時候喝酒,是因為心中害怕?」

  「你並不害怕,而是瀟灑。」

  「有人形容我冷酷無情,也有人說我是個只會殺人的木頭人,但卻從來沒有人說我是瀟灑。」

  「但你的確很瀟灑,因為你已在逐漸改變。」

  「改變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「我改變什麼?」

  「其實天下間每一個人,每天都在改變,有些人改變得快,有些人改變得慢,但無論是誰人都會變。」

  不錯,有一種人會越變越壞,但也有一種人會變好。

  丁兆雄忽然道:「曲君武為什麼還不出來?雷萬英又為什麼不攻進去?」

  「他們都在等待機會。」

  「等待一擊致勝的機會?」

  「是的,因為這一戰足以決定雙方二十年來鬥爭的成敗存亡,日後的聲望,實在是一場非同小可的大戰。」

  「照你估計,勝利將會屬誰?」

  路雲飛搖搖頭,忽然長長吸了氣。

  丁兆雄並不愚昧,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,兩虎相爭,兩敗必亡。

  這種例子,在江湖上可謂屢見不鮮,而且每天都在不停地發生,不停地上演。

  人類一方面渴望和平,但另一方面,卻又不停地製造糾紛,製造死亡與流血的悲劇,真是矛盾。

  路雲飛抬頭看看東方,天色已快亮了!

  晨曦。

  公子堡的大門,突然打開,一百三十二個黑衣武士,整整齊齊列隊而出。

  另外四名壯漢,抬出一張高大的虎皮交椅,那是曲君武的寶座。

  路雲飛冷冷地道:「好大的氣派。」

  這時候,丁兆雄剛喝完酒罈裡最後一酒,覺得頭腦比任何時候都更清醒,多數人喝完酒後,頭腦都會變得有點糊塗,但丁兆雄恰好相反。

  他當然不會忘記,他在十幾天前,曾經在金骰子賭場殺了四公子柳如雄。

  他心中暗想:「曲君武一定恨他入骨,一定會想辦法,替柳如雄復仇。」丁兆雄想到這兒,不禁輕輕撫摸著那棺材。

  燕如英突然走過來,對歐陽傑道,「這棺木是曲君武的,你別妄想鳩占鵲巢。」

  丁兆雄大笑起來,道:「這種東西,我當然不會喧賓奪主。且待我把它送到曲君武的賓座上去。」

  說著,翻身跳下棺木,左手輕輕一托,竟然將棺木托在胳膊上,大踏步走到那張虎皮交椅前丈外處,運勁一拋。

  棺木重達二百餘斤:這一拋之力,實在驚人之極,如果拋個正著,耶張虎此交椅的勢非被撞成稀爛不可。

  倏地,一人從椅後搶身而出,怒喝道:「放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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