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陳青雲 > 劍傲霜寒 | 上頁 下頁 |
六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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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他思之未竟,雙目微啟之際,突覺「神庭穴」上一麻,登時昏了過去。 他這一暈去,神志盡失,迷迷糊糊,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。 待他慢慢醒來之際,先是覺著自己臥在一個軟榻上,周身奇痛難忍,似有人正在自己身上撫按揉搓。 對方手熱如火,但在所撫之處,感到甚是舒服,仿佛那股陰寒毒氣,被他一揉便自化開來。 他心中一直都想睜開眼來看看,瞧是什麼人在替自己推拿,但當覺出來自己此際渾身光赤的、一絲未掛時,羞慚之心,使他沒有勇氣睜開眼來。 耳聽一位女子的聲音,低聲道:「梅姐姐,快來幫忙,他那侵入內腑的寒,已被我化開,莫要被他醒來看見,我又停手不得,才羞死人呢!」 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,道:「好妹妹,這忙要我怎樣幫法呢?」 又是那女子道:「你朝他黑甜穴上按一下,使他入睡,等治好之後再說吧!」 雲霄一聽,那先前說話的,也就是替自己推拿之人,是白衣女郎,另外一人,不用問就是梅影了。 心忖:「沒想到對方先前那樣的冰冷,如今竟不避嫌疑,親手為自己治傷,玉手按摩周身,似此美人情重,救命恩深,如何消受補報……」他這時,從心底深處,忽起了一種企望,下意識地擔心會真被點了睡穴。 那樣一來,就不能領略到美人的深情蜜意了,同時,也更怕對方會查出來自己已醒,羞惱成怒,就更糟了。 於是,越發地不敢睜眼了,立把鼻息暗中調勻,再運用內家龜息之法,屏息靜氣,仍裝昏睡,一面傾耳潛心,察聽她們說些什麼。 隨聽梅影笑道:「我聽伯母說,琴妹平日自命為女中丈夫,何必避什麼嫌疑呢?在他快醒之時,再給他添上些小苦頭。」 白衣女郎道:「我不是避什麼嫌疑,只肯救他,又怕什麼呢? 不過,你看他這個樣兒,醒後發覺,如何見人呢?」 梅影道:「那有什麼見不得人的,只怕他此際都早已醒了哩,常言道,最難消受美人恩,如果硬要點了他的睡穴,那心中之苦,恐比受了這樣重傷還難受呢。」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,暗道:「不好,自己裝睡被這丫頭看破了,雖然自己心中對人家敬愛感激,並無邪念,於理總是不合,再被看破,何以自容……」他方打算要睜眼,向人家道謝,就在這時,神志突地又一迷糊,人又暈了過去。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,醒來時,覺著又換了地方,而且感到如陷身蒸籠之中,奇熱難當,不知停身何處。 睜開雙目看去,不禁為之一怔…… 見自己處身在一條黝黑的山洞中,身上汗漬斑斑,忽地一陣熱風吹過,裹卷而來一團白煙,撲鼻一股強烈的硫磺氣味,直入內腑,那才真叫難受,既不敢歎氣,又無法吐出。 他心中一急之下,卻急出來一身大汗。 如此一來,他不得不打坐運功,抗拒這股熱氣了。 好在他內功精湛,一運氣,丹田中沖上一股熱流,催動他全身血脈,加速運行,片刻間,已有了清涼之感,那股熱風,難再侵犯他了。 就在他靜下神來沒有好久,忽然遙遙傳來了梅影的聲音道:「霄哥哥!你運氣試試看,體內是否還有餘毒?」 雲霄道:「我已運氣試過了,自覺體內寒毒已消,只不知我這是在什麼地方?」 另一女子接言道:「這地方名叫三陽洞,乃是一個將熄的火山口,因你所受寒毒甚重,如不徹底根治,還有再發的可能,那樣就難救了,所以把你移來此處,受此酷熱炙體之苦,方始能具功效。」 雲宵聽出來那口音,正是白衣女郎所發,忙道:「姑娘救命之恩,雲宵殺身難報,但我現在已全好了,可否出去了呢?」 白衣女郎似吃吃笑了兩聲,道:「我看你這個人蠻瀟灑大方的,幾時也染上了這股酸氣啦,既是這樣,你就出洞來吧!」 雲霄聞言卻又作了難,忙道:「請你讓梅姑娘提我的衣報放在洞口好嗎?我這樣赤身露體,怎好見人呢?」 洞外的兩個聞言,更是咯咯大笑起來。 梅影道:「怎麼就只幾天的光景,你卻變成傻子了,衣服不好好地穿在你身上嗎?」 雲霄聞言,探手朝身上一摸,衣服可不真的仍然穿在身上,幾時赤身露體了?分明自己是不打自招,承認在那白衣女郎為自己按摩時,早已醒來,由不得他失笑了。 就在這時,倏見洞底深處,又是一陣熱浪沖來。 雲霄再也不敢想那硫磺味道了,當即縱身一躍,疾向洞外竄去。 以他的輕功造詣,用不了兩個起落,就可沖出洞外。 哪知,他一時地心慌,竟然不辨路徑,直朝石壁上撞去,碰得他頭暈目眩。 熱浪灼灼逼人,使得雲霄忘了撞在石壁上的傷疼,轉身疾奔,這才算奔上了正路,等覺著身後熱浪消失了,才停下身子。 抬頭看去,無巧不巧,正好停身在二女跟前。 梅影先向他打上了招呼道:「霄哥哥,這位是薛姑娘,就是替你療傷之人,還不快謝過人家。」 這時的薛琴姑娘,滿臉冷若冰霜的神情,瞪眼逼視著雲霄。 雲霄經海姑娘拿話一引,忙走近一步,朝著薛姑娘深深一揖,道:「雲霄拜謝姑娘救命之恩!」 薛琴看也不看他一眼,倏地手腕揮動,又亮出來那柄匕首,直刺向雲霄前胸。 梅影幾曾見過她這樣凶,嚇得一聲尖叫,右手疾伸而出,拎拿薛琴右腕,打算把手中匕首奪下。 那知,她沒有人家快,手指還未觸到薛琴的右腕,忽見她右臂飛而起,不禁心頭一凜,趕忙把手縮了回來。 雲霄方向人家行禮,沒防到變生肘腋,倏覺一陣冷風起處,罩住了前胸,穿透了衣服,肌肉上劃破了一道寸許長的口子,鮮血汨汨而出。 這一猝然驚變,把個雲霄鬧得愣住了,只有閉起眼睛,呆立在當地,宛如一付待宰羔羊的樣兒。 薛琴突地噗哧一聲,笑了起來,道:「我看你蠻淘氣的嘛!怎麼成了呆頭鵝啦,我紮了你一刀,怎麼不還手呀?」 梅影現出無限憐憫的神情,走近雲霄身前,幽幽地道:「看都刺傷了你了,不疼嗎?」 薛琴咯咯笑道:「那一點皮肉之傷,有什麼疼的,只怕你在心疼吧!」 梅影把雙眼一挑,瞪眼看著薛琴,滿面嗔怒之色道:「薛妹妹,你這是什麼意思呢?」 薛琴咯咯笑道:「沒有什麼意思,你問他,在我為他推拿時,為什麼裝睡?」 梅影眨了眨美眸道:「你知道他那時在裝睡?」 薛琴道:「你也早知道呀!我這是給他個教訓,讓他以後再也不敢輕保」雲霄被她說得俊臉發熱,只好默默地垂頭而立。 梅影輕輕一歎,轉身走近薛琴,拉著她的衣袖道:「這麼說來,妹妹是故意嚇他的呀?」 薛琴道:「要不是我娘再三地囑咐,我真想一刀紮死他。」 梅影笑道:「事情既已過去,妹妹的氣也出了,不要再追究啦!」 薛琴淡淡一笑道:「誰有閒工夫和他鬧,我娘等得急了,咱們快回去吧!」 說著,也不管雲霄,二女攜手而行,直朝峰頂上飛奔而去,雲霄也只好默默地跟在後面了。 他們這走的似乎是後山,路是依然坎坷,但沒有前山那樣陡峭,沒有多大一會工夫,三人就回到了山洞。 這是一個廣大的石室,分裡外兩層,另外還有兩個較小的石室,就是薛琴的居處。 外層石室中間,有一個大許方圓的石台,上面盤膝坐著一人,正是那白髮美婦。 她一見三人進來,微笑著道:「雲相公的傷好了嗎?」 雲霄聞言,趕忙緊走幾步,深深一躬到地道:「雲霄傷已痊癒,拜謝老前輩母女救命之恩。」 白髮美婦笑道:「小女只不過略效微勞,何足掛齒,隨便坐吧!」 雲霄聞言,躬身向後退了兩步,就在一個石磚上坐了下來,但仍是眼觀鼻口問心,一副拘謹的樣兒。 白髮美婦掃目一瞥,轉臉望著二女笑道:「聞說淩老頭癲狂玩世,不拘小節,才贏得癲仙的雅號,怎麼卻收了個拘謹的徒弟?」 薛琴笑道:「娘!你看錯了,他這個人哪,外表渾厚,心中最不老實,聽梅姊姊說,他會治人家放屁,用胡椒粉使人噴嚏打個沒完,他還會裝睡呢!」 白髮美婦咯咯笑道:「呵!他有這麼多能耐呀?你說說看,他是怎樣地裝睡!」 薛琴聞言,越發地嬌羞難禁,更賴在那白髮美婦懷中,不肯起來了。 白髮美婦突地神色一整,道:「我母女在這山洞中,相依為命已十六年,老身早有脫出臭皮囊之心,只因有兩樁心願未完,所以拖延到現在……」薛琴突地掙脫懷抱,站起身來,望著那白髮美婦,哀求地道:「娘!你不是答應永不離開我的嗎?」 白髮美婦淡淡一笑道:「傻丫頭,我幾時又說離開你了,好好的別打岔,聽我和雲相公說話。」 雲霄起身施了一禮,道:「老前輩有什麼心願,只要有用得著雲霄之處,赴湯蹈火,萬死不辭!」 白髮美婦道:「雲相公不要拘謹,俗說家無常理,還是隨便點好。」 雲霄由不得又是一躬身道:「晚輩遵命!」 薛琴又咯咯笑道:「你看!還說遵命呢?這不又來了嗎?想不到癲仙的徒弟,也有一股酸氣。」 雲霄被她這一嘲笑,從心底深處,升起一股怒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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