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陳青雲 > 劍傲霜寒 | 上頁 下頁 |
四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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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初次下山,另有一種別緒縈心,加以初涉江湖,前途成敗,又難逆料,獨自一人,蹣跚淒涼往前疾走,也說不出是憂是喜。 走到黃昏日落,眼見梵宇在望,出山路近,心中一陣大喜。 他正要走向廟中投宿,忽想起師父下山叮囑的話,道:「你這是初曆江湖,為師的並不一定要那梅嶺綠萼,最主要的是鍛煉你的膽識,切記著我兩句話『遇廟勿投,望海而止』。否則會招來意外魔障。」 一念及此,口中就默念著那兩句話……「遇廟勿投,望梅而止」。喃喃地道:「遇廟勿投,那是不叫我向廟中投宿了……」但看看天色已黑,出山還有好些路,只好連夜向山下趕去了。 也不知是他有意奔赴廟來,還是那廟正當路口,總之,他是一步步地接近那廟了。 「當——」的一聲鐘響,接著又是清聲木魚之聲,雜以梵唱。 月夜空山,入耳清越,聞之令人神清意遠,悠然有出塵之感。 雲霄年少喜事,如無癲仙淩渾的話,就許不置一顧,這一有了先入之見,心忖:「我不向廟中投宿,看一下總可以吧!」 於是,就直朝那扇奔去,他邊走邊打量那廟。 但見這廟牆殘剝,掩映林中,月光之下看去,古意蒼茫,倍覺幽靜。 他雖然喜事,但可不敢大意,舍卻正面山徑,徑由廟後方繞進林去,到了廟前細看。 卻見這座廟幾已盡圯,廟牆除了來路所見兩面斷壁頹垣,僅當中一座殿,巍然獨有,但那殿角鴟吻,俱已不知去向,端的是荒涼已極。 廟院本大,還有兩行參天古柏,繁陰森森,直達山門,地面上也十分乾淨,連片落葉也無,仿佛經常有人打掃。 那木魚梵唱之聲,卻不在廟門,乃在那斷牆以外,等他循聲走近,木魚之聲忽然全寂了。 這一來,使雲霄那好奇之心更熾,打定主意,非得看個明白不行。 他就沿著那段斷牆,從缺口向外看去。 才知那廟外足跡未經處,還有著大片空地和一條小溪。 倚著斷牆,建有三間結茅為頂的小屋。 此時正當二三月間天氣,在天山來說,仍有冰雪未化,但那茅屋三面所植花草,卻都發出綠芽。 他看了這種情形之後,心中不禁暗自驚奇,忖道:「這麼冷寂的地方,還有人跑來落戶?……」就在他一念未了,忽聽屋內傳來笑語之聲,好似兩個女子,在那裡談論什麼? 他方要側耳細聽,忽聞有個清脆的聲音道:「你們兩人上晚課已畢,不趁月明到外面練功夫去,儘自說笑,有什麼意思。」 內中一個答道:「是!我的好妹妹,但你那寶貝徒弟說好今晚情緒不佳,不用練了。」 那個清脆的聲音又道:「胡說!她還差得遠呢!你二人快去,等會兒我就出來指點你們。」 說罷,似聽兩人咕嚕了幾句,倏地屋門口一亮,走出兩個白衣素裳的女子。 一個身材略高,是個少婦的打扮,年約三十歲左右,另一個較矮一些,看年紀也到十四五歲。 這兩個女子真是生得無比精神,花容月貌,又穿著一身素白的衣服,月下看去,更覺英姿颯爽,豔麗若仙,容光照人,不敢迫視。 但那年長的,似有點媚態撩人。 雲霄不禁感到奇怪,心忖:「在這荒山廢寺之中,哪來這樣非尼道的俗家女子,從裝束上看,又不像當地回女。」 他越看越動疑,又聽說她們要練功夫,正好獨宿,越發要看個清楚,怎肯舍去。 再者他那伏處,正當轉角凹進之處,加以還有荒草掩蔽,積雪玲瓏,由裡望外看得畢真,由外望裡,卻非近前難以發現。 二女已向溪邊走去,那裡是片空地。 二女走到了那片空地,停下腳步,年幼的一個道:「湄姑,我沒見像你這樣做姑姑的,一點也不疼愛侄女兒,眼看著我那天玄神功都快練成了,偏這樣使促狹,你就是把我拖下水去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呀!」 那少婦笑道:「看你這小蹄子,越說越癡,竟真的潑起來了,實給你說,天蠍教可是你師父闖出來的天下,我已為她當了二十年的花壇貞女,最後才交給了我,要不然,我這已七十歲的老婆婆了,還能這樣花枝招展嗎?」 那少女聞言打量少婦一陣,笑道:「我真看不出姑姑都已七十多歲了,你是怎麼駐顏有春呢?」 少婦笑道:「駐顏並不難,等你跟我下山之時,自然會傳給你,將來天蠍教第十一代宗主,也是你的,懂嗎?」 少女聞言羞紅滿面,嬌嗔道:「我可不管那些,既不願駐顏長生,也不稀罕什麼宗主教主,此次出山,我反正對人不理,誰只招我心煩,我便要他的命。」 少婦咯咯笑道:「就因為你有這樣的脾性,所以才選中你為本教貞女子,須知,你乃本教之神,連我都得聽你的哩!」 她頓了一下,又道:「不過,也不能像你那樣胡亂殺人,有些武功奇高之士,我們就得予以寵絡,免不了就得假以顏色了,有些人就得殺以做眾,那樣才能令武林歸心。」 少女道:「我不管那些,只要我看得不順眼就殺。」 少婦笑道:「那你不成了女煞星了,莫非有人無心從我門前過,無緣無故,你殺了麼?那就要惹出禍事來了。」 說時,那少女已疑心有人窺伺,正然圓睜妙目,四下張望,及被那少婦一指,便已自覺查。 她探手腰間一摸,嬌叱一聲,道:「何方鼠輩,膽敢來此窺探……」聲還未住,纖手一揚,一連三點寒光,照準雲霄潛伏之處打去。 雲霄見那少婦一指,就知形跡敗露,大吃一驚,方要退回逃走時,偏生那牆厚孔深,急切間退避不及。 這時的情勢,可說是危急到萬分。 眼看著,就在雲霄倉皇退避之際,敵人暗器,將要穿孔射入。 他人急智生,倏地翻掌向上一托,耳聽隆了聲,那道斷牆倒了下去,正好陰住了那支暗器。 不過,也還有幾支,受那倒下之牆一激撞,直似星隕花飛一般,徑向雲宵面前,斜飛過去。 這一來,可把雲宵嚇了一頭冷汗,方慌不迭退了出來。 他驚心乍定,想起那少女,無故用暗器傷人已太可惡,不禁有氣,正想縱過牆去理論。 忽聽那少婦向少女叱道:「薛玲!你是瘋了吧!怎麼無緣無故,出手傷人呢,你知他是誰嗎?」 那叫薛玲的少女怒道:「我不管他是誰,總之夜入人家,非奸即盜,殺他一個有什麼了不起的?」 那個少婦笑道:「你說的好輕鬆啊,以為人家好惹嗎?連你師父也得怕他三分呐。」 薛玲道:「我就不管那些,今天非得宰了他不行。」 少婦道:「那你就去吧!我可是任誰不管,只作旁觀,你莫怪。」 雲霄從小跟著癲仙淩渾,學了一身武功,還真不知道功力如何,又是初出茅廬,難免自負,一聽那少女罵他,越發怒不可遏,方打算縱過牆去理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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