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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歐陽清當然是不答應,但是奚平竟然搬出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來,一齊為排幫弟兄的前途向歐陽清請命。

  歐陽清被逼無法,這才接了下來,而那排幫經他整頓之下,也確較往日興盛得多了。

  這時的奚平都已是七十多歲的年紀了,他放掉湖海之中,倒是清閒自在。

  一天,他獨駕小舟,在江邊垂釣,一直釣到二更多天,才釣到有七八尾一兩斤重的大魚,心中十分高興。

  於是就自己動手,將幾條魚一條於炸,一條清蒸,餘下的換酒。

  做好了,坐在船頭上,自斟自飲,這份悠閒神氣,無殊是人間神仙,什麼功名富貴,只不過浮雲一片。

  老人家眼力好,雖然相距很遠,卻看得十分清楚,忽然上流飄下一隻快船,飛馳而來。

  就見一個少年人,從艙中走出來,手中還提著一個人,竟毫不遲疑的,摔向大江中心去。

  奚平見狀,覺得這條船有些蹊蹺,迅疾將自己的船,劃到江邊一片蘆葦之旁,讓陰影遮住船身。

  這老頭別看視富貴如浮雲,放著現成的幫主不幹要讓人,他可有個怪脾氣,那就是碰上事,他要「打破沙鍋問到底」。

  於是,他就入艙換了水衣水靠,將一雙蛾眉分水刺,掛在了腰間,等那快船馳了過去,他便靠著江邊,遠遠地綴了下去。

  儘管那船上四名槳手,劃得快船如飛,但是老英雄武功過人,又是自幼練成的水上功夫,快船並拋不下他這只小船。

  快船往前行了四五裡,找了一個蘆獲保密之處,停了下來。

  奚平也將小船拋錨泊妥,輕輕地溜下水去,由水底潛遊,到了快船附近,緊貼著那片蘆獲的邊緣,選了個陰暗之處,探出頭來,竊聽船上人的談話。

  船頭上坐著兩個人,正喝著酒,其一個略胖的問道:「老賈呀,排幫那位姓桑的舵主,是指定的這個地方嗎?」

  那人笑道:「這條水路,我跑了足有幾百趟了,還會有錯嗎?」

  那略胖的一個道:「我是怕你喝醉了酒……」姓賈的笑道:「我又沒喝醉,難道連約定的地方,也不記得嗎?我看你是抱著腦袋過江——假小心。」

  略胖那人笑道:「老賈,你說我杜良假小心,我也不和你抬扛,凡事總是多想兩遍妥當些。」

  他說著仰面幹了一杯酒,又道:「就以方才那人來說吧!我早知道他是排幫派出來的奸細,如不是假小心,讓他混了來,出了事丟腦袋的可是我們!」

  那姓賈的也幹了一杯酒,笑道:「老杜,我瞧你准是犯了財迷和色迷了,歐陽清的那丫頭,我聽說是滿俊的,要不然咱們教會選中了她,要她去當花姬,就是咱們在這裡接上了,送到總壇,也摸不到點邊兒。」

  杜良道:「那也不見得,她只要上咱們的船,還怕她不聽話,吃不到,總得摸個夠,還有那賞錢,總少不了的吧!」

  那姓賈的笑道:「說你迷竟迷了起來,看不小心掉在江裡喂了王八。」

  這麼兩個人,大約應該列入「碎嘴子男人」的一類,杜良喝了一大杯酒道:「老賈,說真個的,人家排幫可算得上銅牆鐵壁;打算抬人家的妞兒,就那麼容易嗎?」

  姓賈的聞言哈哈大笑道:「虧你老杜還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,原來是個糊塗蟲哪,不是我姓賈的吹大氣,他那些將軍、使者、會者,知道的也不見得會有我多。」

  水中的奚平,卻聽得怔住了,心中卻大大吃驚,再聽下去。

  那杜良道:「那你就說出來聽聽,怎麼樣?」

  賈善許是酒喝得不少,嘴巴作不了主了,笑道:「我給你說了,你可不准告訴人,要是讓教主知道了,可是個亂刀分屍的罪哩!」

  杜良道:「你放心吧!老賈,我杜良就這點好處,嘴巴從來不亂講話。」

  水中的奚平一聽,忍不住暗笑道:「好小子,我看你這張嘴,是最靠不祝」賈善道:「任他排幫固若金湯,擋不住有人心生內叛,其實咱天蠍教的目的是要控制排幫,曾經三番兩次地派人和歐陽清談判,誰知那老小子橫得緊,橫說豎說全不行,最後還要拿刀殺人。」

  奚平心中暗道:「總算當年我奚平沒有選錯了人。」

  杜良道:「不是聽說咱們教主有一套絕招嗎?再大的英雄也逃不出她的手心去。」

  賈善道:「這一絕招她用過了,硬是脫光了睡在姓歐陽的床上,你猜人家怎麼樣了……」杜良聞言,宛如那花蕊夫人已躺在了他的床上似的,渾身就那麼不對勁起來,忙道:「快說,那姓歐陽的怎麼樣了?」

  賈善氣哼哼地道:「他呀!是個大傻瓜,送上來的他不要,反而大發脾氣,把咱們教主給罵出來了。」

  「噢」的一聲,杜良一伸腿,蹬了酒壺,罵道:「我看那老小子准是沒有本錢!」

  賈善笑道:「他要沒有本錢,怎麼會生兒育女。」

  杜良道:「那他真是個大傻瓜了。」

  賈善道:「我們是一計不成,還有二計。」

  杜良忙不及待的問道:「二計是怎麼樣的?」

  賈善道:「他歐陽清是天神,咱降服得了小鬼小判,排幫中那般舵主總管,總是個人,人還有不貪財愛色的。」

  杜良道:「降服了沒有?」

  賈善笑道:「黃金幹兩,還有十二花姬,他們早乖乖地拜服在石榴裙下,排幫全都叛了,歐陽清就有高過天的本事,也無能為力了,此時大概已被捉住了吧!」

  杜良道:「他如犯在我的手中,我得先砍他兩刀。」

  賈善道:「你倒想得美,咱們教主還捨不得呢。」

  杜良道:「那是為了什麼?」

  賈善道:「教主說的好,一個人要有骨頭,有正氣,什麼威武不能屈,富貴不能淫呀,能這樣,才算是真正的人,像歐陽清這樣的人,還是人間之寶呢。」

  杜良道:「像我們這樣,都不是人了麼?」

  賈善笑道:「當然是人啦,只是不一樣而已……」潛在水中偷聽的奚平,人已聽得發起怔來,等到二人語聲住了,方始驚醒過來,暗道一聲:「不好!莫非歐陽賢弟已落賊手了,排幫的基業也完了嗎?我可不能坐視不救。」

  心念動處,立從水中竄起,左手一扳船頭,從水中上來,不等兩賊起身,一對分水蛾眉刺,用了招「左手擺蓮」,將兩人紮死,又把四名槳手,也一齊了帳。

  那舵手一見不對,他倒是乖覺得很,翻身跳入江中。在踏波無痕面前,他想跳水逃命,那叫休想。

  就在他人方落水,奚平也跟蹤撲了下去。

  這老頭是紅了眼,手下絕不留情,蛾眉分水刺已由他後心紮了進去。

  當峨眉刺往外拔出時,這小子落了個「收支相抵」,他的血往外流,江水卻從嘴中往裡灌,一縷陰魂往豐都城報到去了。

  踏波無痕奚平二次上船,把船劃到江心,用峨眉刺在船底紮了幾個洞,腳尖一踹船板,人又落水,踩著水上了自己的小船,直朝上游駛去。

  小船上行約二十多裡路,遠遠已看到泊在岸邊的一條商船上,船頭燃著三支香,船尾則有兩支。

  奚平一看就認出來是排幫的船,心忖:「排幫總舵起了內叛,江上分舵未必就一樣的同流合污。」

  心念一轉,就將小船劃了過去,離著那商船還有兩三丈遠,船上有人喝問道:「什麼人?」

  奚平應聲道:「荊州奚子彬!」

  船上果是排幫弟兄,他們也都知道奚平的字,聞言知道是老幫主到了,忙答道:「是老幫主駕到了,你老等等,弟子替你搭跳板。」

  奚平道:「不用了。」

  話聲中,騰身一躍,人已縱到船上,他那小船,早有排幫弟子替他纜在大船邊上。

  掌管這只船的,是分舵舵主施信,帶了他的徒弟方傑,從艙中出來。

  奚平因事急不願讓他們行禮,便急忙閃身入艙,他卻認得這師徒兩人,原是他平日最得力的弟兄,忙道:「施信,你還認得老夫麼?」

  施通道:「老幫主!你老把話說到哪裡去了,施信能吃這碗飯,還不是你老的恩賜,我……」奚平道:「就聽你這一句話就行了,老夫信得過你就是,我告訴你,總舵中幾位舵主,已經叛幫投了天蠍教,目前在總舵可能已出了事……」施信一聽,當即慌了手腳,道:「那我得趕緊集本舵弟兄,回救總舵……」奚平道:「來不及了,眼前有三件事交給你辦,第一、就近通知本幫各分舵,就說我複行視事,暫設臨時總舵於虎牙山。第二、用飛箭傳書,通知上下游各分舵除了留下刺探消息的小船外,一律撤向虎牙山待命。第三、速派人守住通往總舵各要道,搭救歐陽清幫主的小姐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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