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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六


  文土冷冷凝視著他,道:

  「那人是什麼樣子?」

  龐起道:

  「因他戴有面戴,無法看到他的面貌!身材頗高,略顯佝僂……」

  文士微微一震,道:

  「他在何處?」

  龐起哈哈狂笑道:

  「可見你也不見得高明,奇人在你身後,你竟……」

  文士悚然一驚,撩臂轉身,拍出一道罡風,在此同時,龐起象一頭大鳥,向山下疾掠。

  文士再次上當,不出勃然大怒,厲嘯一聲,三個起落,又越過龐起頭頂,迎頭擋住,嘿嘿獰笑道:

  「龐起,我還記得當年吳明的女嬰被鄧子瑛扯著兩腳,倒摜下百丈絕崖麼?」

  龐起厲聲道:

  「記得又怎樣?姓龐的和你拚了!」

  文士搖搖手,道:

  「別忙!我會成全你!待會我擒住你,也以同樣方法,制住你的穴道,摜下百丈絕壁!」

  龐起冷笑道:

  「鹿死誰手,還在未定之天,看掌……」

  又是那一招,全力拍出,文士狂笑一聲,不退反進,堪堪抓到龐起前胸,突聞一聲「住手!」二人同時駭然大震,急退三步。

  來人一身重孝,眉宇籠煞,年在二十以下,正是跟蹤龐起而來的岳家宇等人,他的身後,分站宋象幹和萬紫琴。

  龐起和文士都未把岳家宇等三人放在心上,只是龐起暗自慶倖,三少這一出現,又多了一線生機。

  岳家宇對宋象幹和萬紫琴道:

  「二位先動手把龐老賊擒住,讓我先問問這個魔頭……」

  文士冷冷地道:

  「你就是岳家驥的後人?」

  「不錯!」岳家宇切齒道:

  「家父犯了何罪?竟遭滅家之禍?」

  文士輕蔑地道:

  「岳家驥身遭橫禍,取死有由。只是你小子還不夠資格參與這件宿仇!」

  岳家宇厲聲道:

  「狗賊!你到底是誰?難道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?」

  文士冷笑:

  「老夫數十年來一向如此,豈能為你一人破例!」

  岳家宇回頭厲聲道:

  「象幹、紫琴快動手,別讓龐起跑了!」

  宋象幹和萬紫琴二人同時厲喝一聲,和龐起打在一起,龐起本非他們二人的敵手,只因輕功進步,又會了一招奇學,使二人無法近身。

  岳家宇沉道:

  「據說家父昔年曾有夢遊症,那是不是你的陰謀?使他失去神智,故意叫他信口胡說,以便藉口殺他?」

  文士哂然道:

  「夢遊之病確是老夫作了手腳,但他偷學某人的絕學,卻是千真萬確之事,個人只是要他自動說出來,使武林同道曉得他的為人,至於武林中人群起而攻,殺害岳家四十一口,那是你們之間的事,與老夫何尤?」

  岳家宇突然想起梅友竹的話來,記得梅友竹在西藏幽谷中曾說,老化子昔年與岳家之事,不便深究。言下頗有隱衷,莫非爹爹昔日確曾背信偷學了那個奇人的絕學?

  「不論是否偷學,此人以夢遊症使爹爹失去神智,再讓武林數十高手殺害岳家四十一口,終是不可原諒……」

  岳家宇厲聲道:

  「你就是老化子的化身了?」

  「老化子?」文士微微一怔,道:

  「誰是老化子?」

  岳家宇冷峻地道:

  「狗賊!你不必顧左右而言他!嶽某自認識你之後,你處處示恩討好,而且還救了岳某的女友,無非是想免得一死!你簡直等於作夢……。」

  文士冷冷地道:

  「我看你才是胡說八道,老夫雖然變化萬千,卻不知老化子是誰?小子,你納命來吧!」

  岳家宇掖起孝衣,兩臂一張,身子己在文士身子四周轉了兩匝。文士驚噫一聲,面色大變,身形疾轉,迎上三道掌勁。

  「蓬蓬蓬」兩人稍分即合,地上砂石塵土一蓬蓬地卷起,掌影飛瀉,四臂猛掃橫劈,象巨隼搏冤,大雕破雲下瀉攪取獵物。三丈以內沒有一絲完整的空間。

  黃塵中一藍一白兩團影子,穿掠飛馳,忽上忽下,倏左倏右,只聞「呼呼」罡風呼嘯。

  彼此看不清對方的面貌,更看不到對方的出招,只憑意識施展絕學,化解對方的奇招和無儔的壓力。

  僅是五招,岳家宇已劈出九十餘掌,但對方掌上的力道,亦使他胸頭髮悶,全身骨骼隱隱作痛。不容思考,更不存猶豫,只要一瞬間的遲緩,必定粉身碎骨。

  月亮躲入雲層中,山野中又罩上一層黑紗,松濤陣陣,如千百人呐喊助威。

  岳家宇俊目充血。眉宇籠熬,十餘年的血債,岳家四十一口,終於找到了對頭。仇恨象一股熱流,在他的血液中流竄,磨切著牙齒,好象準備著啃嚼著對方的肉。

  那邊宋、萬兩少雙戰龐起,只因龐起那一招太怪,只要出手,兩少必定手忙腳亂,但因他連施五六次,已經減少了威力了,所以略占上風。

  但兩少要想生擒他,三五百招之內仍然辦不到。但龐起此刻大為驚駭,一個文士已無法脫身,如今岳家宇竟能和文士打成平手,隨便哪一個來招呼他,他都無法接下三四招。

  這販子心念一轉,決定馬上逃走,大喝一聲,接著「嗖嗖」兩聲,自衣袖中飛出兩顆黑球,徑奔兩少眉心。

  兩少左右一分閃開,兩顆鐵鍊子呼嘯而過,龐起身形如箭,掠下山坡。萬紫琴正要追趕,宋象幹大聲道:

  「萬姑娘,快別追了,我們不能離開家宇!」

  萬紫琴立即打住,這時岳家宇和文士已打得難分難解,其實也僅施出六招,也就是「鶴形八掌」的第六式。

  因為每一式都有很多變化,每一變化又蘊藏著數十個支作,所以這種力搏的場面,並非鬥力,而是鬥智,全在招式之變化,以及應用是否妥當?

  岳家宇大汗淋漓,也有些喘息,這是他出道以來最硬的大敵。他現在只希望知道對方的真正身份和面貌,所以兩掌總是不離對方的面部。

  然而,對方的招式太奇,反應太快,幾乎他的招式還未施出一半,對方已經猜透而化解開去。

  「鶴形八掌」第六式即將用完,一式「鶴立雞群」,左腳微提,左掌一撩,幾乎是屏息閉目掄出。

  「蓬」地一聲,塵土卷上數丈高空,岳家宇踉蹌退了三大步,胸前好象針刺一般,張口吐了一口鮮血。

  但他看不到對方,也看不到宋、萬二人,以為對方已經逃走。

  「家宇……家宇……」萬紫琴的呼聲有些沙啞和顫慄,哪裡面蘊藏著太多的關切。

  「家宇!你好吧?」宋象幹也大聲喊著。

  「我……還好……」又是一口鮮血,都淌在孝衣之上。這時塵霧已薄,隱隱看到那文士站在一丈之外,嘴雖然泯得緊緊地,但卻因呼吸急迫,嘴角冒著血泡。

  那血泡見風就破,變成血絲。破了再冒,冒了又破,就匯成兩股血流,順著嘴角流下。但他的身子卻象一根鐵棒一樣,挺得直直地,只有他的海藍長衫在夜風中「刷刷」作響。

  第四十章

  岳家宇和蒙面人鼻口淌血,互相獰視著,顯然仍有再搏之意。

  萬紫琴熱淚盈眶,急忙向宋象幹使個眼色,表示要和他聯手合擊蒙面人,但立到被岳家宇發現。

  「二位請退到十丈之外!」岳家宇抹去口鼻上的血漬,神態至為駭人。顯示他不殺此賊絕不罷手的決心,而且絕不要別人幫忙。

  「家宇!」萬紫琴悲聲道:

  「我不贊成你這種報仇的方式……」

  宋象幹也肅然道:

  「家宇,我知道你的心情,手刃親仇,絕不假手他人!但是你要知道,如今武林邪惡橫行,並非光殺此賊就能太平平。你必須珍惜自己的大好生命,徹底掃除魔氛,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!況且,你近來武功大有進境,百尺竿頭尚待更進一步,此刻捨命硬拚!實是不智之舉……」

  「別說了!」岳家宇沉聲道:

  「二位請放心!我有信心殺此魔鬼!」

  萬、宋二人不禁駭然,又不敢勉強,因為此刻一旦發生爭執,必被敵人所逞,也會分散岳家宇的精神,只得暗暗戒備。

  蒙面人胸前也被血漬濕了一大片。但他並未去揩拭。也顯示不見高下,無法罷手之意。

  夜風呼嘯,在岳家宇的眼中,有如訴說著岳家昔年遭遇的慘狀,殺聲震耳,鬼哭神嚎,那些沒有人性的武林高手,殺戳著岳家的人,不分男女老幼,甚至根本不會武功之人,見到就殺,雞犬不留。

  岳家宇胸腔有如烈火焚燒,血管好象即將爆烈,一聲悲嘯,身形同時撲上,以不可思議的速度,在蒙面人頭上飛掠疾瀉三次,兩臂猛展力劈,發出震耳欲聾的風雷之聲。

  方圓五六丈之內,木草橫飛,土石暴卷,地殼微微震顫形成一個渾沌的罡氣漩渦。

  蒙面人有如湍流中的刀魚,掌勁交拍,左沖右突,萬鉤的罡風,排壓撕裂著他的軀體每一寸部位,砂石飛濺,有如雷神怒吼,風魔咆哮,擊在他的肌膚上,奇痛砭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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