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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八


  「蓬」然大震,整個大廳「格格」作響,塵土簌簌灑落,膽小的已經竄到大廳之外。

  兩人各退了三大步,中村鈴子的高大髮髻,竟被震開,地上青磚被踏碎三四塊,顯然略占下風。

  這女魔向以中原武林第一人自居,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,竟在一個年輕人手中吃了虧,不由羞怒交集,厲喝一聲,集平生功力,猛戳三爪。

  這是岳家宇的「鶴形八掌」第四招,他本不想殺死她,可是對方的功力之高,不容他手下留情,也以十成功力,施出第五招。

  雙方勁力一接,響起連珠「蓬啪」之聲,地上青磚都跳了出來,四周圍之人紛紛掩面暴退。

  中村鈴子連退五大步。粉面蒼白,口角已滲出血星。

  而岳家宇卻僅退了三大步,身子搖了一陣,並未受傷,這一下不但一干魔頭心驚膽寒,連梅友竹,三位夫人和萬紫琴幾人也目瞪口呆。

  就在此時,梅友竹一聲大喝「家宇小心!」只見「銀弓小二郎」已在大廳一角,引滿了巨型銀弓,瞄準了岳家宇。冷峻地道:

  「小狗!你的功力老夫自歎不如!但老夫的射術,大概你還沒有嘗試過……」

  岳家宇暗吃一驚,據說他能將金彈射出三裡之外,再貫穿大樹幹,如今雙方相距不過三丈左右,其力道之猛,簡直不可思議,身形無論如何快速,也無法閃避!

  梅友竹沉聲道:

  「老賊你要不要臉?就是要炫露弓法,也要找個寬敞之處,這樣逞人之危,就是殺了對方,有何光彩?」

  「銀弓小二郎」切齒道:

  「老夫並未出手偷襲,距離遠近,都是一樣,如果這小狗不敢接老夫的射法,馬上快給我滾蛋!」

  岳家宇長眉一挑,冷蔑地道:

  「老賊,嶽某從現在開始,要血洗武林,若連你的射法都不敢接,豈能去對付更高的魔頭,嘿嘿!你的絕活儘管施展出來……」

  他提足了內勁,右膝微曲,左腿前探,雙掌護胸,形成「小開門」的姿勢。

  「傻子!你不能在室內接他的射法!」萬紫琴大聲道:

  「三丈距離太近,大羅神仙也閃避不及!」

  二位夫人也焦灼地道:

  「張大俠射法蓋世,似不必以短距離取勝!」

  「銀弓小二郎」冷笑道:

  「老夫就是不吃這一套,老夫數一二三,小狗若不滾出此堡,可別怪我彈下無情……」

  「一!」

  萬紫琴大聲道:

  「傻子!快到堡外去,再和他鬥!」

  「二!」

  萬紫琴一掠而出,伸手出拉岳家宇,但岳家宇下定決心,技成復仇,第一次遭遇大敵,定要一鳴驚人,豈能被他唬退。

  況且他也不想閃避,決定以畢生功力,硬接一彈。

  「……」

  「嗡」地一聲,金芒耀目,嘯聲乍起,已到岳家宇的胸前,力道之大之猛,不可言喻。

  岳家宇自是不敢大意,以「一元罡」施出「鶴形八掌」第六式,無儔罡風,形成一道罡牆,「嘶」地一聲,金彈貫穿罡風旋渦,力道雖滅,仍極驚人,岳家宇伸手一抄,金彈入掌,灸手奇熱,好象透肉而入。

  但他也動了無比的殺機,力聚掌心,暴喝一聲「還給你……」

  抖手擲出金彈,夾著無儔罡風,向「銀弓小二郎」推去。

  這是他全部功力所集,金彈暴射之力,不下於巨弓射出時的力道,「銀弓小二郎」雖是善射,卻不善接,急忙向一邊閃出。

  「轟」地一聲,大廳的窗,連窗框也被震飛,其中有兩個較差的人物,竟被震出窗外。

  就在此時,鄧子瑛偷偷自另一窗口掠出,只聞萬紫琴大聲道:

  「狗賊!你能跑得了麼……?」

  岳家宇早已留意鄧子瑛,此刻只得暫時放棄「銀弓小二郎」和中村鈴子,對梅友竹道:

  「梅前輩請保護二位舅母脫離此堡,我必須去擒鄧子瑛那惡賊……」

  說畢穿窗而出,他站在大廳屋角上,眼看梅友竹保護著二位夫人出了此堡,才向萬紫琴追去。

  追出裡許,相距萬紫琴約十餘丈,而萬紫琴距鄧子瑛約二三十丈,突見鄧子瑛回頭看了兩次,只發現萬紫琴一人追來,登時動了殺機,立即停下,嘿嘿獰笑,道:

  「姓鄧的已經夠慘了,你這賤人還要趕盡殺絕……。」

  萬紫琴也悚然止步,厲聲道:

  「狗賊,龐起失勢,你已經失去靠山,你能逃過今天,能不能永遠不見人?」

  鄧子瑛冷笑道:

  「姓鄧的所懼的可不是你這種貨色,你既然送上門來,我就先宰了你再說!」

  「慢來!」只見一塊大石之後走出一個人,正是「墨弓大郎」,背上背著一個嬰兒,搖搖手大聲道:

  「鄧兄莫莽撞,這妞兒是岳小子的未婚妻,殺了她你將無法在武林中立足!依我看不如放了她!」

  鄧子瑛冷哂一聲道:

  「張兄仍是『銀弓小二郎』的手足,這等畏首畏尾,實在是出乎小弟意料之外……」

  「墨弓大郎」肅然道:

  「武林中人都是知道我是個『銀樣臘槍頭』,小弟也不便否認!但小弟作人也有一個原則,真正身負絕技而且心地光明之人,我自是十分佩服,為他執鞭也在所不惜,設若那玩藝也很稀鬆,坦白地說,我犯不著跟著他們現眼!還不如我自己獨斷獨行好些……」

  鄧子瑛冷哼一聲,道:

  「在下不懂張兄的意思……」

  「墨弓大郎」哂然一笑,道:

  「就以中村鈴子來說吧!剛才大家還以為她天下無敵,哪知在姓嶽的小子五招之下,就現了形,由此看來其餘的高手,包括我弟弟在內,都不值一哂,跟著他們,毫無保障,還不如我孑然一身,獨自闖蕩好些,若要跟隨別人,那個人必須正大光明,武功高絕,使我心服口服才行……」

  鄧子瑛冷笑道:

  「本人認為天下沒有那種十全十美之人!」

  「墨弓大郎」慨然道:

  「也許鄧兄之言不差,因此,小弟對中村鈴子也失去了信心,剛才我弟弟要我背著此嬰逃走,聽到有步履聲趕來,才發現是你,據我所知,此嬰仍是鄧兄的骨血,何不收留下來,找個山明水秀之處,隱居下來,扶養幼子,以娛晚年?」

  岳家宇不則暗暗點頭,十分佩服「墨弓大郎」看法,同時也猜到此嬰兒必是「小桃紅」谷妙的嬰兒。

  哪知鄧子瑛眼珠一轉,乾笑一陣,道:

  「聽君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!小弟碌碌一生,依然故我,至感汗顏,而如今連親生骨肉也要別人來撫養,說起來真是令人……」

  「墨弓大郎」肅然道:

  「鄧兄千萬別太自責,象小弟這等欺世盜名濫竽充數之人,尚有勇氣混下去,鄧兄又何必自謙,小弟近來突然看穿了下定決心,不再隨波逐流,如果一定要跟著別人走,那人也必是我萬分景慕之人,喏!小弟作主,就把嬰兒交給鄧兄吧!」

  鄧子瑛沉聲道:

  「如果令兄問起此嬰呢?」

  「墨弓大郎」道:

  「鄧兄速離此地,找一隱秘之地隱起來,小弟就說遇上了高手,嬰兒已被擊斃……」

  鄧子瑛慨然道:

  「小弟失敬了!想不到兄台仍是一位古道熱腸之人,既然如此,小弟只有接下了……」

  岳家宇暗自搖頭,設若鄧子瑛真能改邪歸正!這血海深仇報是不報?若要報此深仇,就是十個鄧子瑛也非敵手,鄧子瑛死了之後,這嬰兒當真是孤苦伶仃了。

  岳家宇曾與此嬰相處月餘,而且眼看著他生下來,仍產生了極濃的情感,不禁大感為難起來。

  因為鄧子瑛仍是他的第二號仇人,除了那龐起背後之人外,此賊罪孽之深,死有餘辜,豈能放過。

  「我不能光是悲天憐人!」岳家宇狠狠地說。

  「當年我在恩人吳明懷中時,曾有幾次都差點被此賊害死,象這種無情無義,心毒手黑的敗類,怎能動那慈悲之心!我必須殺他……。」

  「哇哇哇!」那嬰兒已經醒來,大聲哭啼,「墨弓大郎」輕輕頷著道:

  「乖孩子別哭!現在你的爹爹己要收留你啦!從今以後再也不必顛沛流離了……」

  這哭聲太熟悉了!岳家宇一聽這啼聲,就想起穀妙臨終托孤、在紀府中寄養、鄧子瑛不認骨肉以及宋象幹自願收留等往事。

  「這嬰兒的命運比我還苦,我怎忍心殺死他這唯一的親人?」岳家宇內心極為焦灼殺與不殺,難以決定。

  這工夫鄧子瑛已經走到「黑弓大郎」面前,肅然道:

  「張兄肺腑之言,使小弟茅塞頓開,此恩此德,突圖後報,現在交給我吧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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