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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零九


  第三十四章

  岳家宇套中了石像,正在驚喜若狂之時,乍看兩頭更大的巨鶴猛撲下,不由心膽皆裂,提足「一元罡」,兩臂大張,拍出兩道罡風。

  「呼呼」兩聲,兩頭巨鶴被震得翻了個身,卻未受傷,斜掠而下,單足柱地,向岳家宇點頭悲唳,聲如哀泣,動人心肺。

  一般人常把「九天鶴唳」作為淒涼的悲鳴,如今親臨其境,果然不假,不由驚駭交集,向梅友竹望去。

  梅友竹面色肅然,走到兩頭巨鶴身邊,道:

  「白鶴,我知道你們必有悲痛之事,所以作此哀鳴,而我們來此,也無惡意,你們可以帶我倆去見穀主嗎?」

  兩頭巨鶴眨眨眼,居然有兩滴淚水,長唳一聲,展翅飛起,其一頭抓住石像頸上的鐵圈,取了下來,把鐵圈仍放在石像座前。

  兩頭巨鶴同時蹲下來,向梅、嶽二人點點頭,低聲鳴唳。岳家宇本是一腔怒火,可是此刻看出兩鶴十分通靈,而且必有慘痛之事,不由產生同情之感,對白鶴道:

  「我那義兄被你們夥伴抓去,有沒有被害?」

  兩頭巨鶴同時搖搖頭,悲唳一聲,以長啄指指他們的背部,表示二人坐上去。

  梅友竹肅然道:

  「怎麼?梅某說過,生死有命,早已註定,命不該絕,自能覆險如夷,上去吧!它們要我們騎上去呢!」

  二人躍上鶴背,巨翅乍展,「刷」地一聲,斜掠而起,雖僅五六丈之高,一個罡風迎面撲來,差點把他們掀下鶴背,趕緊抓住鶴毛。

  只是在天空中滑行,已到了地頭,在一個洞口旁落下。二人躍下鶴背,跟著白鶴向洞內走去。

  此洞奇大,高約三四丈,寬約兩丈五六,走了三五十步,發現洞壁上有些較小的石孔,原來那是巨鶴的窩巢。

  洞中流水淙淙,極為寂靜,好象是無人跡。洞壁上流淌著清泉,流入許多小孔中,然後順壁淌下,向洞外流去。

  洞壁上有一些虯松,狀如龍蟠蛇踞,引人幽思,正所謂「老鶴巢邊松最古」。加上一個「靜」字,令人遠離塵器,頓生出世之念。

  兩頭小鹿自洞內馳出,舔著二人的衣襟,然後蹦蹦跳跳,到壁邊飲著泉水。

  轉過一道彎,壁上生滿了青苔和一些淡紅色物體,乍看好象木耳,卻呈珊瑚色,十分鮮麗,雖不知為何物,卻令人喜愛。

  前面已達洞徑盡頭,遠遠望去,有個水池,池中生有一些從未見過的奇草,有紅色,有碧綠色的,有的是純白之色,好象池中有物體射出光芒,使那些不同顏色的奇草,互相映照,鮮豔奪目。

  走到池邊,梅、嶽二人不由同時微噫一聲,原來池水不深,大約丈餘,可以看到水底的水草及砂石。在那些高大的奇草中央,坐著一個裸體女人,長髮象水草一樣,聳立在水中,雙目微睜,可以看到她的眼珠呈海藍之色。

  這是一個少女,鼻子很高,細眉小嘴,皮膚白嫩如霜,一雙乳峰高挺,似比中原女子的高得多多。她的身材頗高,坐在水底,發梢堪堪觸到水面,雙手放在兩膝上,似呈打坐姿式。

  岳家宇道低聲:

  「這是怎麼回事?難道她就是此洞主人?」

  梅友竹電目四掃,這才看出迎面壁上鑒有密密麻麻的小字,上面生滿了青苔,是以不易看清。

  仔細望去,上面這樣寫著:

  「余荷蘭人也!家母十七歲與父分離,單身來到藏邊,本欲攀登聖母峰,蓋家母乃本國著名女爬山者,不意身孕七月,胎動早產,生下小女子後故於母峰腰。

  斯時正值達賴喇嘛三世,因朝山膜拜,發現家母遺體及小女子,仍代為葬母及收留小女子,但因格於教規,不能隨居寺院,乃雇一褓母,安置此洞之中撫養,並將此穀劃為禁地。

  小女子七歲時,有一位奇人跨鶴而來,皓首白眉,長髯及腹,自稱是中原武林遣老,身負絕學,願收小女子為徒,並遣走褓母,兼負教養及授藝人之責。

  小女子十二歲時,奇人離穀一月,帶回一個少年人,名叫左世保,年方十五,人品頗為俊逸,奇人誇稱右世保資質之佳,世上少有,乃收歸門下。

  從此,小女子有了伴侶,武功精進,也學會了中原語言,當然,與左世保也發生了情感,然而,當左世保十八歲時,奇人突然停止傳他絕學,卻暗地授於小女子,當時頗為不平。

  某夜,奇人聲言欲見達賴喇嘛,明日始能返穀,奇人走後,左世保套問小女子,奇人有沒有暗地傳我武功,小女子據實以告,並將絕學傾囊相授。

  該夜四更左右,奇人突然折返,發現小女子私授武功,大由大怒,並細說左世保的罪狀,原來左世保本身已負上乘武功,再投奇人門下,目的有二,第一是偷藝,其次是趁機盜取達賴喇嘛一件寶物,至於對小女子,全是假情假意。

  當時左世保自知不敵,伏首認罪,並請奇人原諒,奇人愛他資質過人,破例不究,但卻要考核他一段時間,若在考核期中不再犯過,奇人決定繼續傳他武功。」

  「哪知在考核期將滿,奇人對他已經信任之時,趁奇人不備,猝下毒手把奇人擊傷後,逃出此穀,小女子後悔不及,當奇人之面宣誓,為贖自身罪孽,十年不出此穀,十年後再去找那左世保為奇人報仇。

  但奇人卻予以拒絕,他說左世保為人,外善內惡,城府極深,此去江湖,必為一大禍害,除去此賊,是他本人的責任,傷癒之後,囑我自禁此穀十年,若在十年之內,除了寺中的喇嘛之外,有中原年輕人入谷,就可以擇人而事,囑畢自去,留下白鶴與我為伴。」

  「小女子深知此人極為失望,乃深深自責,決定此生不出此穀,五年過去,自感紅顏將近,人生無味,乃將穀心一塊大石,雕鑒成小女子的形態,冶鐵成環。置於石像之下。」

  「交待白鶴,凡是擅自進此穀,企圖不善者,殺勿赦。若來人無不良企圖,可任其套那石像,套中者若年在三十以下,是為吾婿,由白鶴授予奇功。」

  「小女子苦守此穀,閑觀白鶴翱翔升降之式,心有所悟,苦研五年,以二十只巨鶴操演各一姿式,完成一套掌法,威力之大,不可臆測,演成之日,囑巨鶴守穀等待奇人,凡是套中吾像者,年在三十以下,即為吾夫,並由巨鶴演出掌法相授,但以一次為限,憑其天資,能學幾招算幾招。」

  「一切就緒,進入此池,以十餘年所學之無上心法,使軀體不腐,坐化水中,為證此身清白,不著片縷,此乃本國(荷蘭)之風俗也。」

  「吾郎必為年輕俠土,當在意料之中,此非小女子危言聳聽,亦非未卜先知,蓋靜居此穀,心如止水,深悟人生至理,年輕之人有冒險犯難之心,俠士有一絲不苟之意,設非正大光明之輩,不敢冒被鶴殺傷之險入谷,此其一,若非心無雜念,臨危不亂之人,豈能於罡風吸嘯之際,將鐵圈套上小女子石像之頸?凡此種種,皆證明吾婿必是少年俠士,必地光明之輩。」

  「知我遭遇,朗君必有以憐我,但你我人天永隔,小女子不克奉巾侍節,只得保存遺體以示深情,請郎君赤著上身抱我出水,以示肌膚相接,已有夫妻之實之意,靈鶴一見此情,即知小女子心意所屬,必將順序飛出,操演掌法,以報郎君,事後請將小女子遺體葬於石像之旁,並留碑記,小女子將於陰間翹首相待郎君,百年之羽化成雙,小女子谷中蘭絕筆。乾隆某年某月某日。」

  岳家宇眼眶早已濕潤,不由長歎一聲,道:

  「這真是一位奇女子!晚輩當遵囑行事……」

  梅友竹肅然道:

  「理應如此!你看那是誰來了!」

  岳家宇回頭一看,只見宋象幹自洞壁石孔中鑽出來,微笑著走過來,道:

  「義弟受驚了,想不到那巨鶴已通靈,並未加害小兄!不知二位在此看什麼?」

  岳家宇一指池中遺體,宋象幹不由掩口不迭,再看過石碑,駭然道:

  「家宇,你有沒有套中那石像?」

  岳家宇慨然道:

  「套中了!小弟自當依囑辦理,以慰芳魂!此女豔與乾隆某年,算來已有三十餘年,軀體竟能不腐,足見修行有素。如果活著,如今已是五十許人了。」他慨然道:

  「但她死去之時,才二十歲左右,小弟認她為妻,似無不當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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