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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


  白琬攤攤手道:

  「既然如此,你只有去見官了……」

  岳家宇忿然道:

  「見官就見官!在下未做虧心之事,官家自有明斷……」

  白琬冷冷地道:

  「即使遇上清官,三日一問,七日一提,你也得先坐上幾月之牢,嘗嘗鐵窗風味……」

  岳家宇大力搓著手,難在當地,設若他是一個不正派之人,此刻大可一走了之,反正這些菜也不是他叫的。

  這時數十個大漢獰視著他,等待答覆。

  白琬沉聲道:

  「咱們現在仍是仇敵,我本不該管你的事,可是可憐這些夥計,他們回去必受主人責備,實在於心不忍!所以我想出一個折衷辦法……」

  她掏出兩封銀子,在手中顛了幾下,道:

  「金佛暫壓在我這裡,我為你解決眼前困難!三個月之內,你必須贖回去,若無力贖回,我就沒收它!」

  岳家宇心想,傳家之寶,不能讓人,既是暫壓,也只有照辦了。他冷冷地道:

  「你得到此佛之後,如果遠走高飛,避不見面,我豈不上當?」

  白琬柳眉微微一挑,正色道:

  「為了表示我的誠意,三月之內,我絕不離開你一步,可是,坦白告訴你,我又十分討厭你這人,所以在三月之內,你不要和我講話,你就是講話,我也不理你,三月之期一過,我馬上離開你……」

  岳家宇掏出金佛,擲到白琬手中,沉聲道:

  「一言為定!」

  白琬打發走了飯店夥汁,將金佛收入包中,冷冷地道:

  「我濟你之急,利息照算,而且很高,月利十分,也就是說,下個月是變成四十兩.再下個月就變成八十兩,現在跟我走吧!不要離我太近,你身上太臭……」

  岳家宇有苦說不出,又不能失信於她,只得聽她的,跟她出了店,向東北而行。

  傍晚投店,白琬叫了酒菜,二人對面而食,誰也不講話。

  食罷就寢,二人分屋而眠,岳家宇睡不著,想到院中去練功,走到白琬門前,隱隱聞到屋中發出紛雜的步履聲,好象在動手過招,不由大感奇怪,立即由門縫中望去。

  只見那尊金佛,放在桌上,白琬在床上指手劃腳,似在演練一種招式,卻總是不對勁。

  岳家宇搖搖頭來到院中,又將那一招練習數十次,已能得心應手,然後回房入睡。

  第二天起床穿衣,發覺衣衫十分清潔,顯然已經洗過。

  吃飯時他對白琬道:

  「是你洗了我衣衫?」

  白琬皺皺眉頭,以手掩了鼻子一下,岳家宇暗暗哼了一聲,心道:

  「原來她並非關心我,而是嫌那衣衫上的臭味太重……」

  第九章

  第七天來到金陵,一路上二人始終未交談一句話,而岳家宇卻發現一件怪事,每夜白琬都在練習,有一次他自窗外望去,白琬在床上打坐調息,頭上竟有一圈銀練似的白氣,活象圖畫上觀音大土頭上的白圈。

  但因他仍是討厭她,也未在意。二人找了一家很大的客店住下,岳家宇洗過臉,隱隱聽到白琬在和店家講話。

  他初來金陵,想到街上走走,出了屋子,只見白琬站在月亮門處,正和一個夥計談話。

  她今天似乎著意打扮一番,換了新的衣衫,腰上紮著玫瑰紫色的綢子汗巾,雖是短打扮,卻極好看,尤其身材十分窈窕。

  白琬低聲道:

  「他最愛吃的菜是炒雞丁,醋溜排骨,炒鱔糊和紅燒海參……」

  那店夥看到岳家宇.立即低聲道:

  「公子來了……」

  白琬頭也沒回,突然大聲道:

  「店家你注意了!他欠我八十兩銀子,是我的債主,他本是一個白吃的無賴,前些日子因為詐騙,被人困於一個山谷之中,飽受饑渴之苦,體力大傷,他此番要回魯省老家,才能還我的錢,所以這一路上,本姑娘不能不化點本錢,使他吃得好些!萬一他死了,八十兩銀子落空不說,我還要打人命官司,太划不來……」

  那店夥連連應諾,輕蔑地看了岳家宇一眼,匆匆而去。

  白琬回轉身來,婷婷嫋嫋,向內走去,看也沒看他一眼。

  岳家宇呆在院中,心中難過極了,想不到自己競變成一個白吃的無賴,心中狠狠地道:

  「好個賤人!你簡直把我說得一個錢都不值了!」

  心中一煩,打消了上街之意,回屋躺在床上胡思亂想,八十兩銀子,為數雖然不多,卻也不易張羅,萬一交不出,三月之限一滿,她必定鐵面無私,攜走金佛……

  天氣暑熱,有些倦意,他敞開衣衫,露出胸膛,朦朧之間,隱約看到白琬輕輕進入房中,拿起一塊被單,蓋在他的身上。

  岳家宇不由大為驚奇,不知她為何如此關心自己,忖道:

  「我殺了她的哥哥,難道她不記仇?」

  白琬怔怔地看了他一會,他也不敢睜眼,好象聽到她歎了口氣,輕輕出屋而去。

  岳家宇更睡不著了,胡思亂想了一下午,吃過晚飯,只見白琬換了鞋子,穿上小蠻靴,似要出去。

  但她發覺岳家宇已在注意她,故作無事,閉上房門,岳家宇心道:

  「這樣也好,我先出去走走,省得她老是在一邊監視……」

  他出了店門,順著大街走去,只見前面一僧一道,穿著鮮明的袈裟和道袍,年紀都在五旬左右,邊走邊談。

  那道人低聲道:

  「六朝金粉之地,畢竟不凡,貧道每次來此,必定恣意玩樂數日……」

  僧人脅肩低聲道:

  「老衲雖已年屆不惑,仍有寡人之疾,秦淮河上的『小翠花』,乃是老衲的舊相好,道兄若是有興,老衲代你找個好的……」

  岳家宇雖是初出茅蘆,不懂風月場中之事,卻也知道這兩個空門中人,絕對不是正派人物,他正要加快速度,越過兩人,以便看看他們的面貌,突聞那道人低聲道:

  「貧道亦喜歡這個調調兒,待我們辦了大事之後,同去風流一下如何?」

  二人哈哈大笑一陣,進入一家錢莊,岳家宇站在門口向內望去,只見那道人向櫃檯上的大漢打個手勢,那大漢立即到內間招出一個相貌兇猛的老人,雙方點頭為禮後,道人伸出四個指頭,再點點頭。

  那老人立即取出四封銀子,交與二人,分別納入懷中,昂然走出錢莊。

  岳家宇連忙別過頭去,卻認出這一僧一道,正是在白琬家中逃走的兩人,心道:

  「這錢莊定是他們的同夥,絕不是老老實實的商人……」

  他心中一動,大步進入錢莊,照樣伸出四個指頭。那老人打量他一下,似感陌生,卻又不便得罪,只得開了大櫃,拿出四封銀子。

  岳家宇也不客氣,抓起來回頭就走,心道:

  「二十兩還給白琬,贖回金佛,免得她再跟在身邊,另外二十兩可做零用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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