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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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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好!」吳明指著懷中的大布包道: 「這裡面就是主人唯一的骨血,現在只有你能救他……」 「什麼?」她張口結舌,面孔更加蒼白,道: 「主人他……他怎樣了?」 吳明淚光閃閃,悲聲道: 「也許是被人嫁禍,一家四十一口,只剩下這個……」 「天哪!」她嘶聲悲呼著,身子搖搖欲倒。 吳明大吃一驚,連忙沉聲道: 「你這一哭,非但救不了他,可能會害了他……」 「吳明……我不哭……你說……我怎能救他?」 吳明不安地踱著,在口邊的話,就是不忍出口,看看床上的小生命,和自己懷中的一樣可愛! 他們都是渾渾噩噩,不知不覺,要他們死,他們必死,要他們活,卻未必能活。 吳明的心腸夠狠,但這時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 吳明象一隻沒頭的蒼蠅,滿屋亂闖,屋外夜風嘶吼著,象在焦灼地催促著他,也象在警告他,遲則生變。 他突然止步,一字一字地道: 「你要想救主人這唯一的血肉,只有大義滅親,犧牲自己的孩子,換下這一個……」 周蕙芳心頭一震,如遭雷殲,她的面孔蒼白得可怕,雙目中射出極痛苦的光芒。全身痙攣著,轉身望著床上的嬰兒。 良久.她突然狀似瘋狂,踉蹌奔到床前,面向床外,兩手大張,嘶聲道: 「不行!你……你的心太狠!她是我的命啊……我……不能沒有她……」 說到未了,象斷了氣,額上青筋暴起,切齒道: 「你為我留下了什麼?是錢財還是溫暖?你說!你說呀……」 她的面孔扭曲著,續道: 「你只留下了這點骨肉,竟想把她送入虎口!你……你……這魔鬼!你……你……」 吳明大力摔摔頭,沉聲道: 「小聲點,若被那些搜索之人聽到,大家一個也活不成!」周惠芳似乎又想起主人對她的大恩,仲怔一下,呐呐地道: 「讓我看看小主人……」 她揭開布包,望著那紅紅的小臉,和主人一模一樣。在這刹那間,她不再怪丈夫。事實上吳明並未強迫她這樣做,她不知該怎麼辦?她的痛苦已達極點! 世上沒有比這種事更使一個女人傷心的了,她雙手遮面,發出懾人心脾的奇異哭聲。 吳明沉聲道: 「行是不行,速作決定!坦白地說,過去,我沒有把你當人看待,而現在,我知道今是而昔非,我非常同情你!我欠你的也太多!假如此番不死,我將盡一切可能,在下半世中補償你的深情……」 周惠芳從未聽他說過一句體貼的話,現在她矛盾極了,救主人的骨血,義不容辭!但以這種方法,卻使她無法下此狠心! 吳明焦灼地道: 「我現在比你還痛苦,但是現在沒有其他辦法可行!設若你不答應,我只得硬往外闖,那樣一來,小主人是死定了……」 「吳明……想想看……是否還有其他辦法?」 「沒有!」吳明愴然道: 「趁現在搜索之人不在附近,比較容易脫險!」 周惠芳走到床邊,伸手去摸女嬰的面頰,又縮回手來,淚下如雨,嘶聲道: 「假如我能代替她……吳明,我一定——」 「別廢話!時已不多了……」 吳惠芳突然起頭來,失神道: 「吳明……我答應了……」 吳明再也忍耐不住,抱住她,兩個相擁而泣。 沒有做過父母之人,也許無法體會他們此刻的心情,他們的心已片片地碎了…… 吳明推開她,沉聲道: 「既已決定,就不能反悔,我現在代表主人,向你致最大的敬意……」 「蔔」地一聲,跪在地上,泉湧似的淚水,「叭噠叭噠」嘀在地上。 周惠芳沒有去扶他,因為她腦中十分混亂,極大的悲痛,使她跡近瘋狂。 吳明站起來,把懷中的嬰兒的鬥蓬取下,把男嬰交與周蕙芳,又將那女嬰包起來。 他的手抖得太厲害了,以致弄醒了女嬰,「哇哇」的啼了起來。 嬰兒一啼,周惠芳好象自噩夢中驚醒,抱住吳明不放,悲聲道: 「不行!我不能沒有她……」 吳明沉聲道: 「主人臨終囑託,無論如何要保護他的後代,為他報仇,這責任全在你的身上,你乾脆說一句話!再停一會,連我也失去勇氣了……」 周蕙芳右手一滑,落在地上,吳明退出一步,沉聲道: 「我現在就把女嬰送出,半個時辰之內,再回來抱走男嬰,如果能順利逃出重圍,半年後回來接你……」 說畢,閃出屋外,頭也不回向谷外奔去。 現在第一道難關已過,忍痛犧牲自己的骨肉,是善是惡?他現在也弄不清,只有讓後人去審判。 但他必須換回主人的骨血,才算獲得慘痛的代價,要完成這件大事,仍要周密計畫,只許成功不許失敗。 設若犧牲了自己的骨肉,仍然救不了少主人,他和妻子都受不了這殘酷的打擊,死不能瞑目。 他一邊疾奔,一邊苦思著,終於想出一個辦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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