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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


  「嗨!」中年人捶了一下手心,「大師哥,兄弟我也是終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,棺材裡的死人沒衾殮,經過五六天的行程,竟然一點臭味都沒有,還有個首座護棺,完全不像話。」

  「八成是中途碰上了路倒,將計就計裝進去以備必要時蒙人的,剛才該翻轉死人查看。」老山羊跺跺腳。

  「我們追下去!」

  「當然!」

  「哢!哢!」馬蹄踏石板的聲音從廟門口傳來,不久,一個人牽著匹馬走了進來,直到院子中央,把韁繩朝花樹上一搭,馬兒低下頭吃草。

  來的是個衣著很普通的老人,背上斜背了一個包袱。

  老山羊和中年人退入廂房。

  「大師哥,這老小子好面熟?」中年人悄聲說。

  「你看是不是大漢鏢局的局主尤三貴?」

  「對,是他!」

  暗中的小龍精神大振,他此次放棄婚期,出來辦事,尤三貴就是他要找的三個物件之一,想不到會在這古廟裡碰上,真是太巧了。

  「大師哥,尤三貴不坐鎮鏢局,迢迢長途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?」

  「當然是有原因的。」

  「什麼原因呀?」

  「等會就知道,我又不能未卜先知。」

  尤三貴翹首望著廟門方向。

  「看樣子他在等人!」中年人又開了口。

  「唔!」老山羊似乎無話可說。

  小龍卻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,因為對方是他要找的人。

  久久沒動靜,明裡暗裡的人都感到不耐。

  月光已完全消沉,廟院一片黝暗。

  「大師兄,我們不能等,得去追……」

  「再等一會,棺材走不快,天亮了更容易追,說不定姓尤的此來就與那棺材有關係。」

  「難道他也想發這筆橫財?」

  「不可能,他犯不著幹這種事。」

  「噓!又有人來了。」

  一條人影踏著草叢朝尤三貴移近。

  「是尤局主麼?」來人邊行邊發話,赫然是女人的聲音。

  「不錯,是老夫!」

  「一路平安?」

  「還算好!」

  來人已到尤三貴身前,在八尺之處止步,暗黑的天色中,可以約略看出是個婦人的輪廓。

  小龍心中一動,他想到那個跟紅杏勾結盜棺的神秘女人,是不是同一個人?

  「芳駕的身份?」尤三貴努力打量對方。

  「就是霍掌櫃跟局主事先約定的人。」

  「霍老闆娘?」

  「不錯!」

  「請出示信物!」

  那婦人抬手投出一樣東西,尤三貴接在手中,又從懷裡掏出樣東西比對,然後一起放進懷中。

  「相符麼?」

  「相符!」

  「請交鏢貨!」

  尤三貴走上前,把背上的包袱解下交給對方。

  「請當面清點!」

  「不必了,我信得過尤局主!」

  原來尤三貴親自保這趟暗鏢。

  「霍掌櫃怎會選這等地方交鏢?」

  「隱秘!」

  「老夫已經十幾年沒離開過鏢局,其實……這趟鏢用不著老夫親自出馬的。」

  「尤局主,除了你,我那當家的對誰都不放心,因為鏢貨太寶貴了,萬一有失閃,不是我說難聽話,大漢鏢局恐怕要破產!」霍老闆娘說到這裡,左右張顧了一下,又道:「尤局主辛苦這一趟是有相當代價的,我相信這是貴局開業以來最高的一次保費。」

  「哈哈!」尤三貴笑了一聲,「老夫也擔極大的心,幸而一平路安,這是老夫最後一次走鏢……」

  「最後一次?」

  「對,回去之後,大漢鏢局就要下旗收鏢,大半輩子的勞碌,應該享享清閒了。」

  「尤局主說對了,這真是你最後一次走鏢。」

  「芳駕……說這話什麼意思?」尤三貴後退兩步,顯然對這句話感到困惑。

  「沒什麼!」霍老闆娘聲音忽然變了調,「實話一句,尤局主從此以後,就可以永遠清閒了。」

  「……」尤三貴已經警覺到對方話風不對,沒開口,眼裡精芒畢射。

  人影橫空飛瀉,七八條人影從屋頂飄落,圍了上前。

  尤三貴身為大漢鏢局的局主,當然不是泛泛之輩,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,他保持原來的冷靜,眼角逡視了一遍不速而至的來人,憑多年來對人的觀察力,他看出現身的這一群都是有兩下的高手。

  既然落入陷阱,只有冷靜應付一途。

  「這是預謀麼?」尤三貴的態度保持和平,絲毫沒有激動或慌張的神色。

  「尤局主,江湖人無論做什麼,事前都該有個周詳計畫,對麼?」霍老闆娘笑著答,這種時候能笑,表示她是個狐狸型的女人。

  「照這樣看來,芳駕可能不是什麼霍老闆娘,同路的也可能不叫霍老闆?」

  「其實,姓只是個表記,某個名字代表某個特定的物件,說是就是,說不是也未始不可。」

  「老夫還是想請教一下?」

  「哈哈,可以,當然可以,我姓霍不假,叫霍香……」

  「嗯!霍香,那位自稱霍老闆的呢?」

  「他姓霍也是真的,叫霍煊,我們是堂兄妹,這樣滿意了吧?」

  「很滿意,不過……還有點不明白。」

  「哦!還有什麼不明白?」叫霍香的婦人一副把人吃定的樣子。

  「咱們在此之前素昧平生,鏢行的規矩,只接鏢,不問客人的來路,所以當初老夫沒追問兩位的來路!」尤三貴再次掃了圍上前的高手一眼,才接下去道,「鏢已送到地頭如約交付,鏢貨是原封的,老夫到現在還不知道所保何物,即使芳駕認為保費過巨,只消一句話,打個哈哈算完,大家交個朋友也不錯,有必要擺這場面麼?」

  「尤局主有經歷,夠意思,說的更是情濃義重,可惜……」霍香說到這裡打住。

  「可惜什麼?」

  「事不由人,人不由己!」

  「這話什麼意思?」尤三貴臉上微微變色。

  天色已經放亮,每一個人的面孔逐漸清晰起來。

  霍香臉色一沉,道:「尤局主,天色已亮,沒時間奉告一切,閣下能走得了是命,走不了也是命,話說到這裡為止,閣下準備保命吧!」說完,揮揮手,人彈到一丈之外。

  八名高手齊齊亮出兵刃,縮緊包圍圈。

  尤三貴知道多說無益,不再開口,咬咬牙,掣出了他成名的兵器判官筆,分執左右手,沒架式,沉穩地站著像座小山,老臉沉如鉛板。

  「啊!」地一聲栗吼,左側的一個長劍刺出。

  尤三貴沒動,他一眼看出是虛招佯攻。

  幾乎是同一時間,背後的一支劍悄然襲到,疾如電閃,這才是主攻。

  尤三貴左手筆半揚,預防佯攻的以虛變實,身形半轉,斜扭,右手筆橫點,幾個動作在瞬間完成。

  「叮!」地一聲,筆尖點中劍身,劍被蕩歪,這份眼力、手力與配合的姿勢妙到了爐火純青,毫無破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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