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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二


  田宏武激動無已,秘辛從來沒聽母親說過,不由顫聲道:「後來呢?」

  丁香試了拭淚痕,又接著道:「那紙休書傷了她的心,她恨你姨父沒體會她的苦心,由假變真,與公孫龍發生了進一步的關係。她這是一種反常的報復行為,其實她內心仍愛你姨父,有一次,在無意中,她向公孫龍洩露了你姨父巧獲頭蓋骨藏寶圖的秘密……」

  田宏武忍不住道:「只得到一半。」

  丁香道:「不,全部,那後來出現的,也就是『天不偷』偷的是贗品,目的是避江湖人的耳目……」

  「是我姨父布的局?」

  「是的,當初下這著棋是為了防萬一。」

  「後來呢?」

  「公孫龍是有婦之夫,沒多久,『天外姹女』便遠走高飛了,但她沒想到一句無意中洩露的話,使『鳳凰莊』慘遭滅絕。她知道之後,心懷愧疚,所以時時想報復,現在,她如願以償了!」

  田宏武垂下了頭,現在,總算揭開了「天外姹女」在廢墟土丘上,午夜哭夫的謎底,可是做夢也估不到會有這麼多曲折。

  久久,才又問道:「是她親告訴你的?」

  丁香頷首道:「不錯,但她只告訴我一個人!」

  田宏武不舍地追問道:「為什麼她肯告訴你一個人?」

  丁香道:「因為我以前隱約聽過這件事,我問她,她不得不說。」

  田宏武咬了咬牙,道:「她是不是『復仇者』?」

  丁香以斷然的氣應道:「她不是!」

  田宏武拾回了舊題,追問道:「那『復仇者』該是誰?」

  丁香滿含歉意地道:「你要我如何告訴你,你該想像得到暗中有多少雙耳朵在竊聽……」頓了頓,又道:「先料理大娘的後事,我相信不 久之後,大隊人馬必然趕到!」

  田宏武一聽也有道理,略一思索,道:「丁香,我有個建議,公孫龍被殺,還有這些手下陳屍,對方必盡出好手,傾巢而至,在此地以逸待勞,強似登門索仇。同時,那冒充我們自己人行兇的,也可能會來,你帶走大娘的遺體,我留在這裡暗中伺機而動,你看如何?」

  丁香想了想,悄聲道:「也好,記住,在元兇之中,剩下一個斷臂的『雷堡』堡主萬明煌,還有『火堡』堡主簡庸,如果對方現身,是非殺不可的。不過,你要小心,切不可大意,可為則為,不要勉強。還有一點,我們自己人都已改變了形貌,而且見面會暗打招呼,如果是冒充的,三言兩語便可證實。」

  田宏武道:「我會小心應付的!」丁香負起了「天外姹女」的遺體,如飛而去。

  田宏武望著她逝去的方向,不禁感慨萬千,他像一下子懂了很多,天下沒有絕對的是非,如「天外姹女」,說她對,還是不對?

  東方天邊開始泛白,現出了曙色,天快亮了。

  田宏武在現場附近,藏起了身形。

  迷蒙的曉色中,一頂小轎,由一大群武士簇擁著,冉冉來到現場,轎子停下來,轎旁出現一個素衣少女,太熟的人,一眼便可看清的。

  雖然相隔不近,但田宏武一眼便認出轎邊的素衣少女是朱愛嬡,她本來喜歡穿紅,因父喪而改了裝。

  轎中人是誰,為什麼由她陪同?

  逐一看那些隨從的,都是一般武士,不用說,是來料理現場善後的。

  這種做法不錯,派遣普通武士,可以避免死傷。

  「復仇者」是不會向這些小腳色下手的。

  轎門開啟,現身的是一個黑衣老婦,面貌不甚真切,但可看出是個有地位的人物,年在半百以上,體形很陌生,從來沒見過。

  她是誰?

  田宏武在暗中連連自問。

  老婦一擺手,道:「你們開始做事!」

  於是,十余名武士各執準備好的應用之物,散開來進入陳屍現場。

  老婦由朱嬡嬡挽著,朱媛媛有個母親,不住在堡中,一個人住在許州,這婦人定是朱夫人無疑,想不到她也出面了。

  果然不出所料……

  老婦幽幽地道:「公孫堡主死的好慘,唉!自作孽,不可活,何苦來哉!四大堡主差不多可以說是冰消瓦解了,現在只有等你師伯祖的最後安排,看能不能終止這場血劫!」

  師伯,指的當是「悟因」和尚,「武林至尊」出家之後,成了「悟因」的師弟,法名「悟果」,這一層關係,是以後拉上的。

  在這種情況之下,田巨集武當然不必現身,來人中,沒他要殺的對象。

  當初,朱媛嬡曾對他一度傾心,因了他,而拒絕了簡伯修的求婚,但現實是殘酷的,不僅粉碎了她的綺夢,也使雙方成了誓不兩立的仇人 ,這是始料不及的。

  黑衣婦幽幽地道:「嬡媛,你是個女孩子家,江湖險惡,對你不適合,事了之後,你跟為娘的回許州,從今以後,做個普通的平常人。當然,這對你很難,你會不習慣,但你得適應,過著另外一種生活。」

  朱媛嬡咬著香唇道:「風堡是爹辛苦創立的,難道……」

  黑衣婦道:「孩子,現在幸而不死的,能終天年,就很不錯的了,還爭什麼強,鬥什麼狠?」

  朱媛媛道:「四大堡威震北方武林,總不能就此……」

  黑衣婦吐了氣道:「那是過去的事了,這樁公案傳開之後,四大堡還能抬頭嗎?再說,人家『鳳凰莊』又何嘗不是響噹噹的門戶,現在如何?我們能推卸得了責任嗎?」

  朱媛嬡嗒然無語,她雖然任性,但不能抹煞事實。

  田宏武在暗中卻是十分折服,朱夫人的確是個明理的女人,深明大義。

  黑衣婦又道:「孩子,想清楚了,『鳳凰雙俠』是懷璧其罪,四大堡是咎由自取,凡事應該從正反兩方面去想,我與你爹是結髮夫妻,他慘遭橫死,我……不心疼嗎?我不恨嗎?可是人家呢?」

  這一番話,義正詞嚴,不是個普通女子能說得出來的。

  朱媛嬡突地放大了聲音道:「娘,如果師伯調停失敗,對方非趕盡殺絕不可,又將如何?」

  黑衣婦沉吟了半晌,才沉凝萬分地道:「殺人不過頭點地,我方理屈,但付出的代價已夠慘重,如果對方仍不放手的話,那就周旋到底,因為我們再無活路!」

  朱媛媛道:「娘,女兒佩服您的見解!」

  田宏武的心情,陷入了矛盾之中。

  黑衣婦的這一席話,在他心中引起了共鳴,但想到小秀子一家的慘死,又覺得凡是行兇的,都該付出應付的代價。

  還有一點,四大堡仍在殺人,仍想做孤注一擲。

  現場清理完畢,天也大亮了,除了公孫龍以及有地位的高手,屍體必須移走外,其餘的武士,都就地掩埋。

  一名頭目模樣的,來到黑衣婦面前,躬身道:「請夫人示下,現場已照指示清理完畢!」

  黑衣婦略一沉吟道:「好,把應該搬運回堡,另行安葬的搬上馬車,立即運走!」

  那頭目應了一聲:「是!!躬身而退,自去行事。」

  田宏武直到此刻,才發現遠處停了兩輛烏篷大馬車,是準備運屍的。

  屍體搬完,黑衣婦上了轎,一行人離開了現場。

  廢墟依然是廢墟,表面上看去,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,恢復了平時的冷寂。

  田宏武深長地透了幾氣,心想:「我也該走了!」

  未晚先投宿,雞鳴早看天。

  又是黃昏,客店裡熱鬧起來,店小二們懶散休息一個大白天,此刻打起精神來招呼客人。

  田宏武在夢鄉裡倘佯了大半天,疲累盡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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