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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零


  「區區插一句嘴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莊亦揚墜瀑而亡是自殺麼?」

  「不是,墜瀑前他已經中一毒,是毒殺。」

  「毒殺?」古二少爺輕輕一挫牙。原先他對莊亦揚恨之入骨,現在不同了,恨的該是冒名者而不是莊本人,莊反而值得同情,畢竟他還是個傑出的年輕武士。

  「不錯,是毒殺,而毒殺他的正是聞天浩那狼子,他取走了金劍。」

  「聞天浩不是已經陳屍荊屍襄道上了麼?」

  「傳聞如此。」

  「閣下說是傳聞?那事後收屍的……」

  「死者面目已經不辨。」

  「啊!」古二少爺已有些明白,這是一項陰謀,故意把死者毀容,以瞞人耳目,再放出流言以坐實其事。可是,聞天浩這麼做的目的何在?心念之中道:「聞天浩寧可捨棄江湖第一美人妙香君,目的是什麼?」

  「這是第四筆交易。」

  古二少爺吐口氣,有些啼笑皆非,這小老頭倒真會吊人胃口。心念數轉之後,立即探手人懷,掏取銀兩銀票珠寶,遞了過去。

  「身上就這麼多,了結第三筆交易。」

  「算了,二少爺,這第三筆交易算是老夫叨擾你一頓酒菜的代價,老夫生平從不白吃,也不占人半分便宜。」

  古二少爺這才發覺這小老頭的怪異,剛才錯估他了,可是,他這麼做必然有其目的,天底下不會有這等閒極無聊幹怪事的人。一開始獅子大開口,到未了又自敲退堂鼓,偏偏他所提供的全是自己急迫想知道的關鍵問題,為什麼?

  「閣下先收了我們再談第四筆交易。」

  「老夫一向說一不二。」

  古二少爺無奈,只好把掏出來的又揣回懷裡。

  「好,第四筆交易什麼價碼?」

  「目前暫且不談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有關聞天浩生死的事老夫還沒有十分把握,今天的交易到此為止,不過,有句要緊的話奉贈,水到渠自成。」

  「水到渠自成?」古二少爺極感困惑。

  「不錯,時辰一到,雲開見日。」

  古二少爺又為之一愣,這小老頭令人莫測高深。

  「對了!」老者已轉身跨步,又回過頭來。「老夫如果不把事情交代一下,二少爺會吃不下睡不著。老夫是受人之托,把這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轉告二少爺,所謂談交易只是玩笑而已,至於老夫受何人之托,恕不便奉告,二少爺不久就會明白,好自為之吧!」說完,飄然而去,身法倒是一流的。

  古二少爺呆立在原地。

  這分明是誠心相助,極大的人情,會是誰?

  水到渠自成,暗示了什麼?小老頭言行怪異,他這句話絕非無的放矢,信口開河,他強調是一句要緊的話。他說是受人之托,到底是受誰之托?為什麼不索興相告留了條尾巴,這當中又有什麼文章?在節骨眼上留一手,似乎是江湖人的通病,龍已繪成,就只差眼睛上那一點,使得人心癢難搔。

  古二少爺心裡有一千個「為什麼」?

  他的意念又回到了妙香君身上,她突然發狂,為的又是什麼?這當中似乎藏了一個極大的秘密,但卻教人無從分析起,她的身世背景太複雜,遭遇也離奇,行為卻又太怪誕,這可能只有段小川明白,但他偏不肯提供更多的線索。本來可以不再管這檔事,事情偏又往身上壓來,欲罷不能,怪的是花靈竟然也束手無策,是真還是假?

  由花靈他又聯想到段巧嬋,一個有個性又具靈慧的好女子,她已隨父母退出江湖,今後還能相見麼?相見又如何?

  世間唯有「情」之一字最難拋棄躲避,像一根剪不斷理還亂的絲,永遠纏繞心頭,時間和距離都不能使它解脫。

  淒風吹過,衰草拂塚。

  古二少爺打從心底感到一絲寒意,他茫然地挪動腳步,朝墳場外挪去,腦海由紊亂而成了一片空白。問題想不透乾脆不去想,想了徒自傷神,小老頭的一句「水到渠自成」又在耳邊響起,等待吧!

  古二少爺投了店,他在等待——

  等待妙香君的婚期。

  等待「招魂催生鼓」實踐他的諾言。

  等待……

  他已沒有繼續奔波的必要,因為一切都已到了最後揭曉的階段,無法預測結果,也無法知道變數,但目前除了等待似乎已無著力之處。

  明月當空,他帶著微醺,在窗邊獨坐賞月,冥想著古老的傳說故事,嫦娥奔月,吳剛伐桂,還有那搗藥的玉兔,悠然神遊太虛,心頭升起一縷超脫之感,似乎他已不再是一個刀光劍影染血腥的武士,沉浸在一片祥和裡。幻覺裡,嫦娥離月淩空冉冉飛來,嫦娥的臉是花靈,但一下子又變成了段巧蟬——丁大小姐。

  「咯咯!」房門起了剝啄聲。

  古二少爺突然被拉回現實裡。

  「誰?」

  「是我!」

  「哦?花靈,門沒上栓,進來吧!」

  花靈推門而入,反手掩上房門,帶來了一陣香風。

  「坐吧!」古二少爺指了指旁邊的空椅。

  花靈落座,姿態很美。

  「賞月何不熄了燈?」

  「不必,燈在裡,月在外,互不相干。」微一莞爾,又補充著道:「熄了燈,豈非只見月而不見人?」

  「人,誰?」

  「你呀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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