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陳青雲 > 毒手佛心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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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說是誰?」 「『白石神尼』的胞妹杜如蘭!」 「『修緣』老尼如中電擊般踉蹌退了數步,老臉再次抽搐,抖戰地道:「你說杜如蘭?」 「一點不錯。」 「你說杜如蘭業已不在人世?」 「是貴會上官紫薇說的。」 「哦!」 老尼目中泛射出一種痛苦至極的神色,口裡夢囈般地喃喃道:「他……還在人世?他……沒有死?……啊!多麼不可能,多麼意外,可是……一切都太晚了!」 他?她稱呼怪老人為「他」?這是不尋常的昵稱。太晚了,什麼太晚了?難道她會是…… 可是紅衣少女上官紫薇曾說杜如蘭業已永絕塵世。 「師太的俗家姓氏……」 「『索血人』,貧尼就是你受託要找的人!」 徐文驚愕莫明地退了一個大步,駭然道:「師太便是杜如蘭前輩?」 「不錯,貧尼便是。」 「這……這……怎麼可能?」 「為什麼不可能?」 「上官姑娘說杜前輩業已……」 「丫頭說貧尼業已死亡麼?」 「她說前輩求絕塵世……」 「嗯!永絕塵世並不一定代表死亡,你可想到遁身空門也可稱之水絕塵世。」 徐文瞠目不知所對,的確,當初自己太大意了,沒有想到這一層,也沒有追問下去,若非今天巧露信物,豈非永遠對不起那困處絕穀數十年的恩人——玉面俠朱公旦! 心念及此,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,暗呼:「僥倖!」 「修緣」老尼迫不及待地又道:「朱公旦現在何處?」 「『白石峰』後的絕谷中。」 「什麼?他會在峰後……」 「據朱老前輩說,當年令姐『白石神尼』杜如蕙,誑朱前輩入秘境修唄葉神功,然後封死通道,數十年來,朱前輩賴一個信念而活,便是重見師太一面!」 「家姐,她……」 「修緣」老尼老臉一片煞白,出家人應有的莊嚴法相完全消失了,代之的,是一種恨、怨、憤、激……揉合的複雜神色。 徐文不由在心底嘆息,自古以來,不知多少有情男女,被情所困,他雖然不完全明白對方這一段情,但無疑地,她和他同是情鎖之下的犧牲者,日月悠悠,年華似水,生命已快到了盡頭,而這情,看來並未老去…… 「修緣」老尼在這驟然之間,似乎更加蒼老了,她發出了一聲幽然長歎。 這一聲長歎,充滿了幽怨,也帶著絕望的滋味,數十年的悲酸、不幸,全包含在這一聲長歎裡。 「太遲了,一切都過去了!」 音調顯得那麼空洞、蕭瑟,令人有秋風落葉之感。 那四個抬轎的壯漢,困惑莫明地站在一旁,有些手足無措。徐文心感玉面俠朱公旦輸功授技之德,對於所托,自不能沒有一個著實的交代,沉緩地開口道:「師太,朱老前輩命晚輩在尋到師太之後,替他傳一句話……」 「一句什麼話,你說吧。」 「他盼望與師太見面!」 「貧尼,已是出了家的人……」 「如果師太不願去見他,晚輩仍須把事實經過回復朱前輩。」 「貧尼……我……我會去見他的,此因不了,貧尼將無法證果!」 「晚輩可否請教一件事?」 「什麼?」 「當年神尼何以把朱前輩囚于絕穀?」 「修緣」老尼面皮抽動了數下,廢然一歎道:「孽,這是孽!當年,朱公旦失蹤,使貧尼恨、怨、憤而削髮,想不到……唉!想不到竟是家姐造的孽,我現在明白了 「明白什麼?」 「家姐當年也愛上他,在不達目的之下,便想毀了他……阿彌陀佛!貧尼說了些什麼?……」 徐文悚然而震,被武林人尊為聖的「白石神尼」,在她的生命史上,竟然也有這不可告人的一頁。人,的確是不可思議的動物。 「修緣」老尼突地回頭向四名手下道:「你等立即回山,稟告會主,就說本座向武林告別了。這些屍體帶回山去,照武土之禮予以安葬。」 四名壯漢互望了一眼,齊應了一聲:「遵法諭!」然後分別負起地上的屍體,轉身疾奔而去。 「修緣」老尼這才向徐文道:「『索血人』,不管你居心如何,貧尼忠告你一句,立身武林,必須明是非之辨,別正邪之分,你的身手,已可列當今一流之材,願你三思是言,好自為之!」 說完,彈身飛瀉而去。 徐文算是完了一件心事。「修緣」臨去留言,雖屬至理,但在他心中,起不了絲毫作用,血債,必須用血洗清。 由於「修緣」老尼與玉面俠朱公旦之間的故事啟示,他覺得對蔣明珠必須有所交代,然後才能放手去從事索仇的行動,以免牽腸掛肚。生命是屬於自己,生死原可自己作主,但在某種情況之下,卻不儘然。照「妙手先生」所說,蔣明珠已矢志期許終身,若不作適當處置,結果恐怕是一場悲劇,自己面對強仇,生死難蔔,豈能妨害別人終生幸福…… 這個結,該如何解開,他還沒有想透,但他已動身上道,目的地是開封。 由於他已易容改裝,一路之上,引不起任何人注意。 這一天,過郾城,奔臨穎,距開封的行程業已過半。為了到蔣府之時,不使自己太過襤褸,惹人注目,他買了一襲藍衫,一項藍色頭巾,改換起來,變成了一個落拓的黑面書生。 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,他同時收斂了目中的精芒,這一來,更加顯得平庸了。 正行間,一條人影迎了上來。 「少俠請了!」 徐文當場一窒,只見對方也是一個書生打扮,清瞿瘦削,年在二十五六之間,是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,不由惑然道:「朋友是喚在下麼?」 「少俠是姓徐吧?」 徐文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,自己改容易裝,除了「妙手先生」,根本無人知道,這陌生客竟能道出自己姓氏,這未免太駭人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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