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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三


  那名錦袍老者,面色大變,栗呼了一聲,剩下的兩名"黑武士"業已面無人色。

  朱昶一咬牙,旋身,出劍,欺身……

  僅存的兩名"黑武士"慘號著僕了下去。朱昶已直迫錦袍老者身前,取代了"紅娘子"的位置。

  "紅娘子"高聲道:"弟弟,他是"黑堡"副堡主!"錦袍老人電閃轉身奔遁。

  "那裡走!"

  朱昶急展"空空身法",鬼魅般截在頭裡,猛揮一掌,錦袍老人不顧身份,一式"懶驢打滾",貼地鏢射出去,這一著,大出朱昶意料之外,這一掌,反而助長了對方翻掠之勢,閃電般沒入側方林中。

  "紅娘子"與"天不偷"雙雙劃身追擊。

  朱昶氣得七竅冒煙,跟著射入林中,只這眨眼之間,對方已走了個無影無蹤。

  三人在林中碰頭,相視苦苦一笑。

  朱昶一頓足道:"我非追到他不可……"

  "天不偷"一抬手道:"救人要緊!"

  朱昶激憤地道:"他們綁架了大理國公主……""天不偷"頷首道:"我知道,此刻恐已到"黑堡"了!""這麼快?"

  "按站換馬快送,怎麼不快!"

  "老哥哥怎麼知道?"

  "聽他們自己談話透露的?"

  "這……便如何是好?"

  "再打算吧!"

  "兩位怎會一道……"

  "半路碰上的!"

  朱昶轉向"紅娘子"道:"大姐也走了這條捷徑?""紅娘子"嗯了一聲,道:"先設法救人!"朱昶這才憶起被活埋的宋伯良,死活不知,立即彈身起步,口裡道:"走!""天不偷"急聲道:"別忙!"

  朱昶一收勢,惑然道:"什麼?"

  "那是一個陷阱,專門等你的,別莽撞!"

  "陷阱?"

  "你難道看不出,對方故意做那顯目標誌,就是要引你上鉤,真僥倖,你沒先救人,否則非粉身碎骨不可。"朱昶不由頭皮發炸,想起不久前"黑堡"對付"天魔"的故計,脫口道:"他們在現場埋了炸藥?""正是這句話。"

  "可恨!"

  "走,到現場再設法!"

  "宋……宋伯良不知還活著嗎?"

  "大概還沒有死!"

  三人奔到土崗下的林邊,朱昶望著那露出土外的人頭,目眥欲裂。

  "天不偷"抓耳搔腮的道:"必須設法弄去發火的藥引!"朱昶迫不及待的道:"如何著手?"

  "天不偷"凝重地道:"如果誤觸藥信,後果不堪設想,問題是不知藥信埋藏的位置。""紅娘子"接口道:"藥信總在被埋者身邊不出三尺之地,對方算計昶弟來時,發現自己人被活埋,必忙著救人,只要踏到被埋者身邊,炸藥就會爆炸。""天不偷"白眉緊蹙,道:"可惜被埋的人穴道被制,不能開口說話,否則他必知曉。"朱昶激情的道:"他還有救?"

  "當然,只要移開引信!"

  "奇怪,對方怎會知道他的身份……"

  "聽說是那寶貝公主在迫供之下,如盤托出,連你的來龍去脈都說了!"朱昶苦苦一笑,道:"這好,大家攤明瞭算帳!""但你可曾想到這事揚開來,會給大理國添多少麻煩?""那是無可奈何的事,我準備在救出她之後,立即送她離開中原回國!""這倒是正經!"

  "現在如何救宋伯良呢?時間久了,恐怕一命難保……""讓我想想……"

  三人緘了口,朱昶迫近宋伯良三丈之處,凝神細察,只見宋伯良雙目緊閉,不知是死是活,當下忍不住喚道:"伯良兄!伯良兄!"宋伯良似聽覺未失,居然睜開了眼,朱昶不由一喜,因為這證明他還活著,宋伯良口唇連動,似乎想說話,但苦於發不出聲音。

  朱昶靈機一動,脫口大叫道:"有辦法了!""紅娘子"與"天不偷"雙雙彈了過來,異口同聲地道:"有什麼辦法?"朱昶激動的道:"伯良兄聽覺未失,只是不能開口,眼睛仍能表達心意……""天不偷"若有所悟地"哦!"了一聲。

  朱昶沉聲道:"伯良兄,你能聽到小弟說話?如果聽到,請你閉一下眼!"宋伯良果然閉了閉眼。

  三人大喜過望。

  "紅娘子"贊許的道:"弟弟,虧你想得出這好辦法!"朱昶報以感謝的一眼,然很目注宋伯良道:"伯良兄,現在由小弟問話,如果對了,就請你閉一下眼,你是穴道被制嗎?"宋伯良閉了一下眼,表示說對了。

  "受了傷嗎?"

  宋伯良又閉了閉眼。

  朱昶點了點頭,又接著問道:"他們在你身邊預置了炸藥!"宋伯良又閉眼。

  "現在,我們要找出炸藥引信所在,引信在你身邊三尺之內?"沒有反應!

  "三尺之外?"

  "五尺?"

  "八尺?"

  "一丈?"

  全無反應。

  "在你身下?"

  宋伯良閉了下眼。

  朱昶轉頭向"天不偷"道:"老哥哥,引信在他身上,怎辦?""天不偷"沉重地道:"只有慢慢挖掘,但必須冒粉身碎骨之險!"朱昶思索了片刻,又問道:"伯良兄,我們現在必須弄掉引信,我們該從什麼位置動手?前面?""後面?"

  "左方?"

  宋伯良閉了閉眼,表示應從左方動手挖掘。

  朱昶回身毅然道:"兩位退開,由小弟來!""天不偷"一抬手道:"不!該由我來做!""老哥哥沒理由冒這奇險……"

  "小兄弟,你大事未了,大仇未報,而且正當英年,如初升之旭日,前途無量,而我已將就木之年,雖死無憾,何況這只是萬一的顧慮而已!""不!老哥哥,這是我的事……"

  "你的事難道不是我老哥哥的事?"

  朱昶大受感動,老哥哥這種作為,的確是義薄雲天,人生知遇,得一知足,夫複何求,舉世滔滔,像這等胸懷義氣,何處去找,當下激情的道:"老哥哥,小弟得你這忘年之交,此生無憾了,不過,這事還是由小弟去辦為佳,兩位請退開些……""天不偷"面孔一沉,道:"不行,說什麼也不能依你!""紅娘子"幽幽啟口道:"由我去辦,便沒得爭執了!"朱昶一楞神,道:"大姐,沒這道理!"

  "為什麼?"

  "大姐說什麼也不能冒這險,"血影門"的絕續,系于大姐一身……""士為知己者死,何必顧及這麼多,老實說,我對人生已感到乏味了,能做件快意的事,多好……""大姐……"

  "小弟,這並非去赴死啊!"

  朱昶把心一橫,片言不發,只一幌,便到了宋伯良頭邊。

  "天不偷"與"紅娘子"齊齊驚呼出聲,但要阻止已來不及了。

  "小心啊!"

  "知道,兩位到林中歇憩吧!"

  朱昶蹲下身去,望著宋伯良青筋怒鼓的頭面,恨得幾乎發狂,咫尺之隔,看得更為真切,宋伯良雙目佈滿血絲,赤紅如火,這是身軀被埋,血行受阻的緣故,如果時間再久,他勢非血管迸裂而死不可。

  宋伯良的目光,顯示出他極不願朱昶冒此險救他,因為一個疏神,便將同歸於盡,朱當然省得他的心意,沉凝地道:"伯良兄,別擔心,小弟會謹慎從事。"說完,抽出斷劍,慢慢撥土。

  話雖如此,他內心仍是萬分緊張的,這是生死一瞬的行動啊!

  片刻工夫,他已汗透重衫,呼吸也有些迫促。

  "紅娘子"與"天不偷",已退到林緣,從二人的目光神態,可以看出焦急的程度,並不亞于朱昶本人。

  慢慢,宋伯良的肩臂左脅,已露了出來。

  朱昶停手問道:"伯良兄,藥信在你身下什麼部位?腰下?""腳下?"

  "腿上?"

  "胯下?"

  宋伯良雙目合上,沒有睜開。

  朱昶這一急非同小可,顯然宋伯良已力竭昏迷。

  汗珠,滾滾而落。

  他摘下了蒙面巾,扔在一邊,咬緊牙關,一寸一寸地小心發掘。

  盞茶工夫之後,宋伯良已露出了腰以上部位,朱昶心念疾轉,何不先行解了宋伯良的穴道,他能開口說話,便好辦了。

  心念之中,用手探索被制的穴道,但,探來探去,竟探不出何穴被制,僅知有大小近十處穴道不通,這點穴手法,詭異到了極點。

  他束手無策了。

  再向下掘,就要圖窮匕現,是好是歹,便要分曉了,生死只在一線之間。

  "天不偷"遙遙大叫道:"小兄弟,情況如何?"朱昶拭了拭汗水,道:"他昏過去了!"

  "有發現沒有?"

  "什麼也沒有!"

  "如藥線木匣之類的?"

  "沒有!"

  "你下來,讓我上去,我比你內行些……"

  "不!"

  朱昶然拒絕了。

  "天不偷"與"紅娘子"雙雙彈身奔到朱昶身邊。

  朱昶栗聲道:"兩位什麼意思,要同歸於盡?""天不偷"沉聲道:"小兄弟,你與"紅娘子"退下土崗,我來處理!""不!"

  驀在此刻──

  一聲冷笑,傳自土崗之上,三人同時大吃一驚,抬頭望去,只見那遁走無蹤的"黑堡"副堡主,巍立土崗之上,手中牽著一條繩子。

  朱昶冷哼一聲,正待……

  "黑堡副堡主"暴喝一聲:"不許動!"

  朱昶不期然地按住勢子,厲聲道:"閣下送死來了?"副堡主嘿嘿一笑,抖了抖手中繩索,道:"這繩子接連引信,本座只須一拉,你們三人與被埋的立刻粉身碎骨!"三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,由此到崗上錦袍老人立身之地,至少有二十丈,身法再快,決沒有對方一拉繩子便捷。

  朱昶幾乎氣煞,憑他的"空空身法",或可閃避得開,但只要他一動,對方勢必拉動繩索,"天不偷"、"紅娘子"、宋伯良三人,必被炸成碎片無疑。

  這猝然之變,的確出人意料之外。

  三人面面相覷,無計可施。

  "天不偷"大聲道:"黎永茂,你準備怎麼樣?"朱昶心內暗忖,原來"黑堡副堡主"名叫黎永茂,堡主是否也姓黎呢?

  "副堡主"黎永茂狂妄地一陣大笑道:"送三位上西天!""天不偷"低聲向朱昶道:"小兄弟,以你的身手功力,或能全身而退……"朱昶正色道:"老哥哥視小弟為何如人?"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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