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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零三


  "遺世老人"一抬手道:"且慢!"

  朱昶一楞,止住挪動的腳步。"遺世老人"沉聲向門外道:"你們進來!"四名弟子魚貫而入,向"遺世老人"行了禮,退在一側。

  "南極叟"以目向朱昶示意,朱昶挪步上前,朝"遺世老人"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,口稱:"弟子朱昶,叩見掌門師伯!""遺世老人"一抬手,道:"起來,見過你四位師兄!"朱昶再拜而起。

  "遺世老人"順序指四人道:"你二師兄胡軍,三師兄常志明,四師兄岳望,五師兄俞謹言!"朱昶一一為禮,但對於獨缺大師兄,心中雖疑,但也未便動問,見禮之後,退回原來站立的位置,四師兄對這突然而至的小師弟,全都驚奇不置,在神情上可以清楚的看出來。

  "遺世老人"又道:"你大師兄吳衍人十年前回家奉母,只每年中秋來此一次,以後有機會時再為你引見。"說完,目注四弟子道:"這是你們師叔楊威的傳人,今日歸宗入門,你們下去準備香案謁祖。""是!"

  四弟子退了下去。

  "遺世老人"又向朱昶道:"你師父當年被逐出門牆,你師祖忘了追回"太虛經",當時以為已被他帶走,而他離山后即無下落,兩年後,師祖歸天,又三年,江湖傳出"武林三子"之名,但不知"空空子"是你師父,及至年前,才由你大師兄傳回"空空子"就是被逐師叔楊威的訊息,本來要他追回"太虛經",但沒機會,唉!想不到……"話鋒一頓之後,又道:"他並未攜走"太虛經",卻把經藏在祖師神座之下,為師伯的迄未發覺,他還留了一紙便箋,你拿去看!"說著,從袖中取出一張發黃的字箋,遞與朱昶。

  朱昶上前,雙手接過,只見上面寫著:"柬留大師兄,掌門一位,理應由大師兄接傳,然師尊之命難違,故只有出此下策,犯過出走,希大師兄見柬之後,向師尊稟陳弟之苦衷,並代謝罪,俟師兄接位之後,弟必返山待罪。楊威留"看完,對師父的為人,生出無比的敬意,把字柬奉回師伯,道:"此事師父從未對弟子提及!""遺世老人"黯然神傷的道:"你師父若不回山接掌門之位,我這不屑師伯將無顏見先祖等於地下了。"朱昶是下輩,這種師門大事,他當然沒有置啄的餘地,只好默然不語。

  "南極叟"沉重的道:"他不會答應的,如你迫他答應,那是絕他回山之願了!"談話之間,二弟子古軍來稟報香案齊備,於是朱昶隨"遺世老人"進入後進,參謁了祖師神位,然後再回到廳中,"遺世老人"才問起道:"你說要向我請教破陣之法,怎麼回事?"朱昶被勾起了滿腔仇恨,雙目一紅,道:"對於荼毒中原武林的"黑堡",師伯當有個耳聞?""嗯!"

  "而"黑堡主人"便是弟子殺家的血海仇人!""啊!你的身世……"

  "先父叫朱鳴嵩!"

  "遺世老人"一震,道:"你是"劍聖"的後人?""是的!"

  "帶藝投師?"

  "是的!"

  "怪不得你的劍術……"

  "那並非家學。"

  "什麼,不是家學?可是也並非本門武技……"於是,朱昶把習藝經過,說了一遍。

  "遺世老人"說了聲:"奇緣,將來你能有機會參修本門"本虛經",融合所學,本門武功,必然會在武林中大放異彩。""謹遵尊訓!"

  ""黑堡"之事如何?"

  ""黑堡"在荊山之中,迄未為武林同道探悉,因為護堡的,是一奇陣!""什麼樣的奇陣?"

  "據友人相告,那陣勢是九宮八卦合以迷魂陣而成!""遺世老人"登時面現驚容,道:"那應該是"太昊陣"……""太昊陣?"

  "照你所說的該是"太昊陣",但"太昊陣"及"奇門正解"之中三大奇陣之一,對方怎會佈設呢?"朱昶心中一動,道:"那冊"奇門正解"曾一度失落在"白骨雙仙"之手……""不可能,那兩魔得手的時間短暫,只不過百日工夫。""請問師伯,是如何失落的?"

  "是你三師兄在參研,他不該在出谷時也帶在身邊,致被雙魔所乘,好在老魔之子落了單,得以擒回谷中作質。""是的,弟子明白了!"

  "南極叟"這時才插口道:"怕的是根本不是"太昊陣",豈非徒勞往返?""遺世老人"眉頭一皺,道:"如由我派門人前去察看,等於參與武林恩怨,及閘規不合了。""那朱昶現在已正式歸入"太虛門"下,豈非也不能有所行動了?""不,那當作別論,他一因身負血仇,二因遵行師命……""貴門明哲保身,不兼善天下,連門人弟子的恩怨也不援手嗎?""他在入門以前的恩怨,本門不過問。"

  朱昶怕兩老弄僵,忙道:"師伯,只請您授予弟子破"太昊陣"之法,如不為功,可再來參謁請教?""遺世老人"道:"這可以,但有一點,你出江湖不能暴露是"太虛門"弟子!

  "

  "遵諭!"

  "還有,如果確系"太昊陣",你得查明擺設此陣之人是誰?""是!"

  五弟子俞謹言入廳稟報酒菜齊備。

  "遺世老人"起身道:"匡兄,請!"

  "南極叟"哈哈一笑道:"我以為仍然要吃乾糧呢!""匡兄以為我左某人真的如此不近人情嗎?""說笑而已,叨擾了!"

  "請!"

  離廳轉入邊廂,果然擺了兩桌酒菜,"遺世老人"與"南極叟"獨佔上桌,朱昶與四位師兄坐一桌,菜肴雖不豐盛,但也很像回事。

  飯罷,已是入夜時份。

  "遺世老人"繪了一張陣圖與朱昶,並加以解說,同時對本門護穀奇陣,也予以指點。

  翌晨,朱昶與"南極叟"辭別出穀。

  朱昶仍以面具掩去真面目,下了桐柏山,與"南極叟"分道而行。

  對於這一段師門公案,想起來仍感慨不已。

  路上,他盤算著現在就趕程赴當陽會合"紅娘子",為時太早,她可能還不曾回頭,如果自己徑赴荊山,獨闖"黑堡",那是對她失信背義,未免不妥,看來只有慢慢赴當陽,再等上幾天,大概就差不多了。

  在路行程將近半月,這一天到了當陽,前後算來已近三十天了。

  朱昶照約住進了"青龍客棧",這是城中最大的棧房。

  為了配合環境,朱昶在進店之先,改成了書生裝束。

  等了三天,沒有"紅娘子"的消息,朱昶有些心焦。算來,她該已到達才對,她原先判斷大師伯"遺世老人"可能在幕阜山或大別山,而事實上全不對,她此行撲空,應該早已回頭了,四十日之約將屆,為什麼還不見人呢?

  他一個人在房中喝著悶酒,心想,如四十日到期不見"紅娘子"踐約的話,自己不能無限期地等下去,只有獨闖"黑堡"了。

  驀地──

  院內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:"說好四十天之內到你們店裡相見的……""大娘到底找的是誰呀?"是小二的聲音。

  "不是告訴你一個遠房侄子嗎?"

  "大娘,他總有個名字呀,你這樣胡闖,沒的攪擾了客人……"朱昶心中一動,起身向外探試,只見一個中年婦人,在院內東張西望,店小二在一旁眥牙裂嘴,那中年婦人,赫然是"紅娘子"手下四紅衣婦人之一,此刻,她穿的卻是一般婦女的粗藍布衣裙。當下大聲道:"我在這裡!"中年婦人白了小二一眼,道:"這不是嗎?"小二雙手一攤道:"我的天,大娘怎不早說是這位相公?"中年婦人不理他,疾步走入朱昶房中。

  朱昶順著方才小二的稱呼道:"大娘請坐!""不敢當此稱呼,我叫蘇丹鳳!"

  "哦!蘇大娘!"

  小二卻送來了一付杯筷,道:"相公還要點什麼?""來個什錦盆,一隻烤鴨,添壺酒!"

  "是!"

  小二退了出去,蘇丹鳳在下首坐了,朱昶為她斟上酒,道:"貴主人呢?"姓蘇的婦人雙目一紅,道:"她不能來赴約,要我趕來……"朱昶心頭一震,道:"不能赴約,發生了什麼事?""她受了重傷,生命堪虞……"

  朱昶大驚失色,栗聲道:"在何處?"

  "荊州城外一間破廟中。"

  "受傷的地點……"

  "九宮山後峰!"

  "傷於何人之手?"

  "不知道,會不會是"遺世老人"……"

  "不會!"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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