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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十四


  想著,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,自己以為此事十分秘密,決不虞被第三者發現,所以天下事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,隔牆有耳,隔窗有眼,真是一點也不錯。

  于此,得感謝董芸芸,她不但助自己剷除了這淫婦,同時也避免了自己的身份敗露,如果"花月門主"走脫,傳出"斷劍殘人"在此,今晚的事,可能要起大變化。

  她怎敢來此呢?她不怕被"神女宮"的人追殺嗎?

  腳步聲來到門前,是小二的聲音:"客官要用點什麼?"朱昶想了一想,道:"這樣吧,再等一個時辰,送酒飯來,兩餐並一頓算了!""是!"

  "還有,你給我弄幾張油紙,幾根細繩,記在帳上。""是!"

  小二的腳步聲離去了,朱昶趕緊取下人頭,放在床下,然後揩乾淨了桌上的血跡,小二也算快,朱昶剛弄妥當,油紙麻繩就已送到。

  朱昶俟小二走後,關緊房門,在暗間裡把人頭用油紙層層包裹,紮緊,外面再用布與衣物捆在一起,成了一個包袱,這樣攜帶方便了。

  "殺人了呀!"

  隔院起了驚呼之聲,接著,腳步雜杳,人聲嗷嘈,鬧嚷成一片。

  朱昶安坐房中,只作不知,也不去湊這熱鬧,怕的是一個不巧,暴露身份。

  於是──

  報官!

  驗屍!

  問話!

  ……一直吵嚷不休。

  中午,宋伯良傳來了消息,江神廟後,靠江灘,已搭起了一座高臺,但查不出是誰鳩工搭建的,那些工人,僅說出一個陌生漢子付錢要他們搭建。

  朱昶心中,十分納悶,實在想不透內中的蹊蹺。

  但,主事的一方,有某種企圖,是不爭的事實,不然不會故意事先傳揚。

  好不容易,盼到黃昏,朱昶依然一付大商賈的裝束,隨帶斷劍,把包著人頭的包袱藏在房中,鎖上房門,向"江神廟"進發。

  一路之上,盡是絡繹不絕的江湖人。

  "斷劍殘人"挑戰"黑堡主人",這是件震驚天下的大事。

  到了地頭,只見一座木架高臺,約莫丈許高,兩丈余周徑,矗立在江邊,台前與左右,用竹竿攔成了三丈寬的空閣走道,看的人只能站到竹圍之外。

  朱昶混在人叢中,靜以觀變。

  不久,紀曉峰、高昀、宋伯良等三大密探,先後來到,互以眼色打了招呼。

  臺上左右各點了兩支巨型火炬,照得臺上一片通明。

  台下,萬頭鑽動,喧嚷之聲,有若鬧市。

 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消逝,台下不見任何人影。

  逐漸,觀眾感到了焦急與不耐,吵嚷之聲,益形加劇。

  朱昶不時以目光瞥向雜在人群中的三大密探,他不但不耐,而且感到不安,如果今晚那冒充者不現身,便坐實了自己故弄玄虛,這是難以向三大密探解釋的。

  時已二更,依然一無朕兆。

  宋伯良擠到朱昶身邊,自言自語的道:"看來"斷劍殘人"不敢露面了!"這話的弦外之音,朱昶是聽得出來的。但他啞子吃黃蓮,苦在心裡。

  就在群眾大感不耐之際,忽見一條人影,劃空而起,淩虛一折,輕飄飄落在臺上,姿勢美妙動人之極。

  聲浪在刹那之間驀然平息,所有的目光,全緊張地射向臺上。

  朱昶也不由"怦!"然心驚,暗忖,果然來了,舉目望去,只見上臺的是一個身披重孝,約莫三十來歲的青年武士,倒提長劍,滿面殺機,朝台下扶劍行了一禮,然後厲聲高叫道:"在下衡山王子朴,特來向"斷劍殘人"索討命債!"台下起了一陣騷動,議論紛起,衡山掌門人被殺,女兒被姦污的事,業已傳遍江湖,是以王子朴的出現,並不意外。

  朱昶心頭翻湧起一股難言的滋味,對方指名索債,而冒名做案的不知是誰?帳卻算在自己頭上。

  近旁的宋伯良,投射過來冷冷地一眼,這一眼,使朱昶有哭笑不得之慨。

  衡山王子朴大吼道:""斷劍殘人",現身出來呀!怕死嗎?你這敗類,禽獸,為何龜縮著……"朱昶恨得鋼牙幾乎咬碎,但,他能怎麼樣呢?如果查不出冒名的人,只有永遠不用"斷劍殘人"這名號,可是,眼前便無法向宋伯良他們三人交待。

  就在此刻,一條人影擠到了朱昶身邊,一碰朱昶,道:"怎麼回事?"朱昶轉頭一看,身旁站了一個身高不到五尺的白髮怪老人,一雙精光暴射的眸子,有些灼灼迫人,他,正是師父"空空子"的至友"南極叟"。不由苦苦一笑,搖了搖頭,道:"在等"斷劍殘人"上場!""南極叟"唔了一聲,不再言語。

  突地──

  又一條人影,如巨鳥般飛上臺去……

  "他現身了!"人群中有人高呼出聲。

  "啊!不是他!"另有人否定了前者的話。

  王子朴陡地橫身揚劍,一看,把劍垂了下來。

  上臺的,是一個體態魁梧的紅發紅須老人,手提一根烏溜溜的藤杖,雙目棱芒四射,在人群中來回掃瞄,口裡冷森森地道:""斷劍殘人",老夫要把你砸成肉醬,不敢出來便是個灰孫子!"朱昶下意識地向"南極叟"道:"前輩,這人什麼來路?""南極叟"一搖頭道:"沒見過。"

  衡山王子朴楞楞地望著這紅發怪人,眉頭皺得緊緊的。

  紅發怪人自顧自地嘿嘿一笑,又道:""斷劍殘人"自恃劍法高明,為所卻為,令人髮指,老夫要食其肉而寢其皮,今晚之會,雙方當事人都不現身,看來"黑堡主人"也是個老龜孫!"這句粗話,引得台下起了一片哄笑。

  朱昶的感受則不然,這紅發怪人到底是什麼來頭,竟敢挑戰"斷劍殘人",還敢出言侮辱武林生死的一代神秘梟雄"黑堡主人"?他何所恃?

  驀地──

  一條人影,出現臺上兩人身後,猶如幽靈顯現,誰也沒有看到他是如何上臺的,像是本來就站在那裡一樣。

  "斷劍殘人!"

  群眾中,爆起了一陣栗呼。

  朱昶激動得全身簌簌而抖,那幽然出現的,一點不錯,正是自己的形像,青色儒衫,青巾蒙面,腰間懸著一柄劍,劍鞘滿綴珍珠。

  宋伯良與"南極叟"駭異地望了朱昶一眼。

  朱昶雙目緊盯住臺上那"斷劍殘人"此刻他已無暇顧及別人的反應了。

  王子朴與那紅發怪人,驀地驚覺,雙雙朝側方閃身,目光掃處,驚"噫!"出聲。同時做出戒備之勢。王子朴面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,怨毒至極地道:"閣下便是"斷劍殘人"?""不錯,你是誰?"

  "衡山掌門遺孤王子朴!"

  "有何見教?"

  "討還血債!"

  全場靜得落針可聞,氣氛隨著「斷劍殘人"的出現,緊張到無以復加。

  朱昶喉頭裡哼了一聲,腳步一移……

  "南極叟"用肘一碰他,沉聲道:"事出蹊蹺,不可盲動!"朱昶喘了一口大氣,止住了衝動。

  只見臺上那"斷劍殘人"向前移了數步,一跛一蹺,的確可以亂真,冷冷地道:"區區今晚的對象是"黑堡主人",不及其他!"王子朴一揚手中劍,厲聲道:"拔劍!"

  "你想第一個流血?"

  "拔劍!"

  "你還不配要區區拔劍!"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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