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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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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婦的粉腮由白轉青,又由青轉白,最後成為僵冷,螓首一點,道:"很好,我早預料到有這麼一天,但我仍然嫁給你,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!""倩妹,別這麼說?" "現在我才明白,你並不愛我,只是愛劍,你活著是為了劍……""倩妹,你說的太過份了……" 少婦冷笑了一聲,道:"事實不是非常明顯嗎?"書生痛苦地道:"倩妹,我愛你,我這麼做使你傷心,但請你原諒,一次,只一次啊!""是的,人生……也只一次啊!" "倩妹……" "峰哥,願你成名!" 說完,突地彈身朝屋後的山頂奔去。 書生呆了一呆,才狂聲叫道:"你去那裡? "少婦沒有回答,身形更緊了。 書生也彈身追去,邊喚著少婦的名字:"舒倩──倩妹……"朱昶搖頭嘆息,心想,人,多麼奇怪,為什麼不安本份?為什麼不珍惜感情?名,算什麼?父親被尊為"劍聖"結果如何? 由於好奇的驅使,他也跟了上去,饑餓早已忘記了。 日頭已接上山巔,無力地吐出最後的一抹殘暉。 遠處的山巒,已逐漸沉沒在暮靄中。 朱昶尾隨到了半峰,一看,不由頭皮發炸,心裡直冒寒氣。 那少婦站在一塊堪可容一人立足的突岩上,腳下,便是百丈飛瀑,那書生一面手足並用的慢慢接近她,一面語不成聲的道:"倩妹……回來,我……什麼都依你!"少婦冰冷的一笑道:"遲了,我不需要因憐憫而得到的愛情,我不是做戲,也不是威脅你,願你珍重,峰哥,永別了,天下第一劍手……"書生已挨到了突岩邊,伸手去抓…… 只差那麼一點點,少婦已投入匹練之中。 "倩妹!" 那聲音令人不忍聽,那是絕望的呼喚。 落日,黃昏,一個善良的女子殞消。 朱昶鼻頭有些發酸,這是多麼淒慘的一幕,這少婦,與其說是自盡,不如說是死在她所深深愛著的丈夫手中,她判斷丈夫此番出山,必無幸理,為了受不了生離之痛,先來死別。 她的死,能喚回丈夫求虛名的心嗎? 朱昶實在不齒這書生的想法與做法,真想現身教訓他一番,但想到他經此慘痛,必已悔悟,讓他去受良心的制裁吧! 書生飛縱下峰,到瀑底潭中尋他妻子的屍體去了。 朱昶也不願現身,漏液上路。 所謂上路,其實並沒有路,只是依固定方向,在亂山中行走。 第二天巳牌時分,朱昶出了武陵山區,距利川城已不足五十裡,他在小鎮飽餐之後,朝利川進發,估計過午時份可達。 距十日之約還有兩天,不知"花後張芳蕙"母女是否已經抵達? 正行之間,忽見道旁出現幾間茅棚,是賣茶水與飲食的,這類小棚,在川鄂邊區近山一帶,比比皆是,一般肩挑負販的行腳者,都視此茅棚為歇腳打尖之所,只要化上幾文製錢,便可勉強一飽。 朱昶覺得有些渴了,順步進入一間茶棚,要了一碗白酒水,慢慢啜飲。 忽地鄰棚之中,傳來一陣輕狂的笑聲,一個少年的聲口道:"奇怪,"花月門門主詹四娘"一向足不離廣安城,怎地忽然動了遊興,攜門下"錦魂女"來這邊荒之地?"另一個中年聲口道:"趙老弟,恐怕不是動了遊興,而是另有要事……""哈哈哈哈,郝大哥,"花月門"除了招蜂引蝶,還有什麼要事。""趙老弟莫非有意……問津桃源渡,風流一番。""難道郝大哥不想?" "我們是有志一同,彼此,彼此,哈哈哈哈……""郝大哥準備以何物作纏頭?" "這個……千年何首烏一枝!" "啊!天材地寶,好事必諧。" "老弟呢?" "祖傳漢玉玦一對……" "嗯!夠份量。" 朱昶覺得有些刺耳,"花月門"一派,他略有所聞,專以女色勾搭一些武林敗類,換取武功珍寶,各大碼頭城鎮,都有分舵設立,勢力不小,所行所為,較之花柳場所,過之無不及,所異於一般煙花女子的,是每一個門下弟子,都有一身功夫。 少年的聲音又道:"郝大哥,你是老門檻,依你看來,能成事嗎?"中年聲音道:"只要纏頭夠份量,隨地皆可交易,老弟,你是破題兒第一遭吧?""嗯!這個……只有過那麼一次經驗。" "味道如何?" "妙不可言!" "哈哈哈哈……" "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風流,的確是令人一試難忘。""老弟,"花月門"弟子,個個均有一身軟硬功夫,尤其床笫之間……你只要嘗過一次風流味,天下任何美如天仙的女子,都不足道了。""郝大哥,今天……總不成你我同操一舟?""哈哈哈哈……老弟,別擔心,大哥我今天想親親門主芳澤,憑這一枝千年何首烏必蒙垂青,身為門主,那滋味嗎?……嘿嘿!""小弟只要能一親"銷魂女"……便心滿意足了。""如此,我們倒無可爭執,哈哈哈哈……" "郝大哥,對方真的落腳"蓮花庵"嗎?" "沒錯,我們得走了,別讓他人捷足先登。""走吧!" 接著是算帳出棚之聲。 事不幹己,朱昶也懶得理料,付了水酒錢,離棚上路,只見前道之上,兩條武士打扮的人影,急急奔行,想來便是剛才說話的兩人了。 朱昶蹣跚地悠然而行,反正他並不急於趕到利川,十日之約還有兩天,說不定對方還在途中。 走了一程,只見一條岔道,轉入左首林中,岔道口,赫然留有暗記,朱昶心中一動,不知這暗記是四大高手之中的何人所留?莫非此地也有"十八天魔"的蹤跡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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