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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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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武魔"返身出棍,斜斜擊向朱昶。 這一式棍法,玄奇詭辣到了極致,完全超出一般武學範圍之外。 時機緊迫得不容髮絲,朱昶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,急切裡迫采守勢,功運劍身,硬擋來棍。 "鏗!"然巨響聲中,沉如山嶽的鐵棍被蕩了開去,但朱昶卻雙臂酸麻,斷劍幾乎脫手,虎口迸裂,逆血上湧,連退了四五步才穩住身形。 最初的人海戰與後兩次的硬打,使朱昶內元損耗不少,功力自然大打折扣。 "武魔"不容朱昶有機會喘息,一退再進,詭辣的棍法,挾全力出手。 朱昶一閃而開,左手射出一股洞金裂石的指風。 "嗯──"悶哼聲中,"武魔"左肩被洞穿,鮮血前後兩面直噴。 但這兇殘成性的魔頭,並不因受傷而減了銳氣,只那麼微微一窒,鐵棍又出了手,這一記棍法,再形厲辣,幾乎佈滿了每一寸空間。 在這種情況之下,朱昶除了閃讓,便只有硬碰硬一途。 個性使然,他選擇了後者,所謂選擇,不過是意念一動的工夫而已。 斷劍挾裂空的劍氣,劃了出去。 震耳的金鐵交鳴,夾慘號悶哼俱起。 "武魔"鐵棍脫手,口鼻眼耳全溢出了鮮血,身形幌了幾幌,"砰!"然栽了下去,顯然,他已被震得五腑離位,心脈盡斷。 朱昶口中噴出一股血箭,濡濕了半幅蒙面巾,連退數步,坐地不起。 那十幾名倖存的"通天教"高手,齊齊栗喝出勢,蜂湧而上,劍氣嘶風,寒芒耀目,猛襲向坐地不起的朱昶。 朱昶猛一咬牙,站了起來,拚聚殘餘內力,迎著交叉紛至的劍影,劃了出去。 "哇!哇!" 兩名首當其衝的栽了下去。 其餘的攻勢頓挫,齊向後退。 朱昶大聲地喘著氣,身軀呈搖搖欲倒之勢。 暴喝聲中,四柄長劍,分四個方位攻到。 朱昶一付鋼牙幾乎咬碎,一個聲音在心裡大叫:"朱昶,你不能倒下,否則一切算完,殺吧!"手中斷劍,又適時地切劃了出去。 慘號破空,四名劍手又告血濺當場。其中一名,當朱昶正面,連頭帶肩被斜斜劈開,鮮血如噴泉沖起,灑了朱昶一頭一臉,黏黏濕濕,腥味刺鼻。 血、屍體、殘肢…… 同樣慘酷的畫面,在朱昶腦海中浮現,父母弟妹,義僕陸叔一家三口,同樣鮮紅的血……於是,恨與殺機熾烈地燃起,流血的衝動,產生了一股莫名的力量。 "哈哈哈哈!" 他笑了,笑聲中盡是殺機與仇恨。 僅存的九名武士,面面相覷,一時不知如何是好。照情況而論,"斷劍殘人"已成強弩之末,若不乘機殺他,未免可惜,但他的劍術太過驚人,在受傷不支的情況下,還能一劍毀四高手…… 朱昶眼中殺光大盛,血,勾起了他慘痛的回憶,恨,使他極想流血。 父親,未成年的弟妹,陸叔夫婦被殘殺,母親與陸叔的女兒被奸殺,血債,刻骨鏤心的恨,使他在內力不支的情況下再生力量。 於是,他援援挪轉身軀,面對九名"通天教"殘存高手。 死寂而恐怖的場面,使人頭皮發炸。 九名高手,被這異樣的氣氛迫得喘不過氣。 最後一點點想乘危下手的鬥志消失了,代之的,是難言的恐怖。 "走吧!" 九人之中,不知是誰喊出了這一聲,立時人影幌動,紛紛彈身…… "都留下!" 朱昶狂吼一聲,閃電般旋身而上,斷劍曳著長長的芒尾,抖動,回繞…… "哇!哇!……" 慘號破空,血雨漫灑。只那麼短暫的一會工夫,一切又呈靜止狀態,唯一活動的,是地上蜿蜒蠕動的血水,順著地勢,積成灘,匯成渠。 恐怖的屠殺!血的畫面! 朱昶使盡了最後一點力氣,頹然跌坐地上,眼前金星亂舞,血光浮動,很久,心頭升起了一個意念:"我必須離開現場。"如果此刻再趕來"通天教"高手,只消一人,便可輕易地取他性命。 他自覺連舉劍都難,別說交手了。 於是,他手足並用,掙扎著站起身軀,幌悠悠地朝林深處挪去,一步,一歪,像學走路的嬰孩。眼前陣陣發黑,景物不辨,他機械地挪動腳步,心想:別倒下,走越遠越好。如果倒下,便永遠站不起來了。 走!走! 他儘量振作,不讓意識模糊,不知走了多遠,也不知走到了什麼地方,他只覺再難移動分毫了,他心裡狂呼著:"不能倒下!"但他終於倒下了,意識也隨之喪失了,一切努力歸於徒然,他什麼都不知道了。 就在朱昶昏倒之後不久,一條血紅的人影,幽靈般出現,那人影在朱昶身前呆立了片刻,突地俯下身去掀開他的蒙面巾,栗聲驚呼道:"原來是他!"從這一聲驚呼,可以聽出這紅色人影是個女人。 她是誰?她認識朱昶嗎? 一聲梟啼,遙遙破空傳至,紅色人影又如幽靈般消失。 朱昶一無所知,昏迷如故。 紅衣人影甫告消失,另一條人影出現,來的,赫然是一個黑袍蒙面人。黑袍蒙面人一幌身便到了朱昶身前,俯身輕輕一揭蒙面巾,忽地如中蛇蠍般倒退三步,陰森森地道:"不出所料,是他!"話聲中,右掌上揚,照朱昶當頭劈下。 掌至中途,突然又收了回去,自言自語地道:"現在就取他的性命嗎?"過了片刻,手掌又揚了起來…… 一聲女人的陰笑,倏告傳來。 黑袍蒙面人一收手,閃電般朝笑聲所傳的方向撲去…… 又是一條人影出現,但這人影略不停滯,一把挾起朱昶,如驚鴻一瞥而逝。 朱昶悠悠醒轉,發覺自己躺在軟綿綿的草堆之上,雖然眼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,但仍可辨認出是一個洞穴,他大是駭然,暗忖,這怎麼回事,自己不是脫力倒地嗎?怎會到了這裡? 為了預防萬一,他不敢稍動,仍作昏迷不醒的樣子,暗中一試功力,竟已恢復過半,也沒有什麼痛楚。這情形在他並不感到稀奇,他身具三甲子功力,負曠世絕學,而且"生死玄關"之竅已通,脫力不過是暫時現象。 於是,他默運"玉匣金經"所載的心法,那消一刻工夫,功力盡複如初。 功力一複,視力加倍,他看清楚了這是一個不到兩丈深的土穴,外望可見點點星光,他知道現在是晚上。 突地,他瞥見暗影中一對灼灼的眸子,正注視著自己,不由大吃一驚,一骨碌翻起身來,藉著洞口透入的天光,認出洞底的人赫然正是"天不偷石曉初"。 這老偷兒到底怎麼回事? 他尚未開口,"天不偷"已笑嘻嘻地發了話:"你復原得好快!"朱昶下意識地一摸劍柄。 "天不偷"悠閒地道:"小友,別緊張,老夫若懷歹意,你一百個也死了!"朱昶自覺想法不當,心裡一陣愧疚,赧然道:"是前輩救了晚輩嗎?""一半!" "一半……晚輩不解?" "你已死過一次!" 朱昶更加茫然,驚疑地道:"晚輩仍然不解?""天不偷"一抬手,道:"坐下再談!" 朱昶依言原地坐下。 "天不偷"乾咳了一聲,消了清喉嚨,才沉緩地道:"你力斃三魔,盡殲小丑,脫力倒臥林中……"朱昶駭然道:"老前輩完全看到?" "當然!" "以後的事呢?"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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