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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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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無敵斷劍,專飲邪魔之血!" 趙必武此時已沉住了氣,聞言接口道:"朋友自誇劍術無敵?"朱昶一點頭,沒有答腔。 趙必武目注何文哉道:"你聽見了,無敵之劍!""聽見了!" "如何?" "無意見!" 趙必武冷哼了一聲,轉注朱昶道:"本人領教朋友的無敵劍術!""挑戰嗎!" "可以這麼說!" "並非在下誇口,閣下不是一招之敵!" 趙必武額上暴起了青筋,怒聲道:"朋友好大的口氣?"朱昶依然冷漠沉著地道:"事實如此!" "如此我們來證明一下?" "可以!"說完,目視"天不偷"道:"前輩請為證人!""天不偷"頷了頷首。 趙必武的神情在刹那之間變了,變得凝動沉穩,氣定神閑,一反剛才的浮躁,朱昶不禁暗自贊許,這是一個名劍手必須有的修養。 "請!" "請!" "朋友不拔劍?" "閣下只管出手,在下劍一出鞘,便定勝負!"這話,的確令人受不了,但趙必武已不為所動,拉開架勢,凝神壹志。 朱昶可不敢托大,一樣的凝神專注。 雙方同樣無懈可擊,趙必武的表現是劍術名家,而朱昶卻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。 隨著時間的消逝,氣氛越緊張,何文哉與"天不偷"面上的嚴肅神情,並不亞于趙必武,他倆都非泛泛之輩,已覺然出這名不見經傳的蒙面書生"斷劍殘人"並非信口狂言,而實在是一個其深難測的"劍道"高手。 趙必武額上滲出了汗珠,這種對峙,較之用劍拚搏還要兇險,還要艱困。 一聲暴喝,打破了凝結的空氣。 "鏘!"的一聲震耳金鐵交鳴,劍花在月光下一閃而逝。 朱昶的半截斷劍斜舉半空。 趙必武面色鐵青,長劍下垂,身形簌簌而抖。 "啊!" 久久,何文哉才發出了一聲驚呼。 "天不偷"像是自語般的道:"老夫行年八十,今夜開了眼界。"朱昶徐徐回劍入鞘。 趙必武大叫一聲:"罷了!"手中劍突地勒向咽喉。 "不可!" 喝話聲中,"天不偷"以閃電般的身法,手法,一把扣住趙必武握劍的手。 朱昶依然冷如冰雪地道:"閣下何必,連這點涵養都沒有嗎?天下沒有無敵之劍,也無所謂第一,強中更有強中手,徒爭虛名何益?"趙必武長聲一歎,口裡喃喃地道:"斷劍殘人!斷劍殘人……""天不偷"鬆開了手,趙必武疾奔出祠而去,口裡猶叫著:"斷劍殘人"…… 何文哉幽幽地道:"他是一名傑出劍手,可惜……""天不偷"接下去道:"可惜碰到了這位朋友!"何文哉囁嚅地向朱昶道:"朋友……可否……請教斷劍來歷?"朱昶冷冷地道:"在下不答覆任何問題!" 何文哉一楞,閉上了口。 驀地,朱昶瞥見"天不偷"的左手,赫然只有三指,食中二指齊根而沒,他想起父母親被害現場所遺的兩根斷指,這一發現,使他熱血沸騰。 心念動處,又目不期然地射出兩道煞光,迫注在"天不偷"的面上。 "天不偷"覺出情況有異,不安地道:"朋友何為這樣看著老夫?"朱昶寒聲道:"閣下的左手……" "左手怎樣?" "因何少了二指?" "天不偷"的老臉變得極為難看,面上的皺折起了抽動,栗聲道:"朋友這是什麼意思?""在下只要明白!" "這豈非無理取鬧嗎?" "隨閣下怎麼說,請明白交代!" "天不偷"怒不可遏的道:"老夫憑什麼要向你交代?"朱昶仍冷若冰霜的道:"在下認為有此必要。""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,還不曾被人如此對待過……""今夜算是破例吧!" "揭人隱私,江湖大忌……" "行為光明磊落,有何隱私可言。" "老夫何處不光明?" "在下只請閣下說出斷指經過。" "如老夫不說呢?" "恐怕辦不到!" "難道你要五步流血?" "可能!" "天不偷"氣得渾身直抖,但面對這神秘劍客,卻無可奈何,這可能是這神偷有生以來,所遭遇最窘迫的場面。 何文哉插口道:"朋友如此追根究底,必有緣故?"朱昶瞟了他一眼,道:"當然,否則豈非無理取鬧!""據區區所知,四十年前中原武林,出了一個不世高手,叫"七指聖劍"……""七指聖劍?" "不錯,當年的"七指聖劍",便是今日的"天不偷"石前輩!"朱昶心頭一涼,道:"事情發生在四十年前?""是的!" "沒有假?" "七指聖劍之名,知道的不止區區一人。" 朱昶目注"天不偷"道:"是如此嗎?" "天不偷"憤憤然道:"不錯!" 朱昶雙手一拱,道:"那是在下誤會了,尚請原諒!""天不偷"噓了一口大氣,尷尬地一笑道:"老夫領教了。"朱昶目光轉向何文哉,想說什麼,但一轉念把話吞了回去,轉身舉步離開…… 冷漠,孤單,神秘,是他此刻的寫照。 "天不偷"大叫一聲道:"慢走!" 朱昶回過身來,沒有開口。 "天不偷"趨前收步,道:"你很有武士之風,老夫有話不吐不快,乾脆說明了罷,五十年前,老夫憑一支劍闖遍大江南北,自視極高,在一次決鬥中,喪失了兩指,因此自號"七指聖劍",五年潛修,再四出覓仇蹤,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,與對方狹路相逢,較量之下,對方重傷成殘,及至逼問來歷之下,才知對手是老夫自幼離散的胞兄,愧悔之下,老夫折劍為誓,從此永不用劍,經過便是如此!"朱昶歉然道:"原來是這樣,請恕在下無心揭閣下傷心憾事!""天不偷"感慨地道:"先兄早逝,老夫也行將就木,已無所謂憾事了。""在下告辭!" 朱昶拱了拱手,重新舉步離開。 "天不偷石曉初"喃喃自語道:"這等劍道好手,百年難得一見!"何文哉望著朱昶蹣跚的背影,道:"一個身有殘廢的人,竟練成這等身手……""此所謂人不可貌相。" "前輩見多識廣,是否能從對方劍法中窺見他的來路?""一點端倪也看不出來!" "會是海外劍客嗎?" "無從判斷。" 且說朱昶離祠上道,只見月落星沉,曉風微動,距天明已是不遠了,經此一戰,他對自己的劍術充滿了信心,緬想父親生前所創的那一招"一劍追魂",以目前自己的功力來施展,定是得心應手,決不會再有內元不繼的情況,放眼天下,恐沒幾人接得下,父親被尊為"劍聖",豈是偶然,但若與這一招"天地交泰"相較,便又遜色了,可見武學是無止境的。 不久,天色放明,敘州城已拋在身後很遠。 驀地── 一幅栗人的畫面呈現眼簾,朱昶大驚止步。 路中,橫七豎八,一共躺了十一具屍體,一色的黑色勁裝,其中有四具身披黑色風氅,不問可知,死的全是"黑堡"弟子。 那些屍體,血肉模糊,死狀厥慘,顯見下手的人心狠手辣。尤其四名"黑武士"滿身劍痕,看來死前曾經過慘烈的搏鬥。 是什麼人敢對"黑堡"的人下手! 能格斃"黑武士"的,身手必定相當不凡,是一人下的手,還是數人? 事不幹己,也就懶得去深究,舉步繼續前行,走了不到一裡,又是一幕慘像擺在眼前,眼前五具屍體橫在路中,其中四具黃色勁裝,一具黃色長衫,死者全部是頭顱碎裂,腦血迸濺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,難道出了殺人魔王? 這些黃衣又是什麼來路? 心念之間,三條人影,迎面奔來,漸行漸近,看出是三個黃衣人,其中兩名年輕的勁裝負劍,一名黃色長衫老者,在半百開外。從服色證明與死者是一路的人物。 "呀!" 驚呼聲中,三人齊口刹勢停身。 那黃衣老者鷂眼鷹鼻,一臉陰沉之相,淩厲的目光陡射向朱昶身上,栗聲道:"朋友好辣的手段?"朱昶冷冷的道:"在下是過路!" "殺了人不敢承認嗎?" "笑話!" "報上名號?" 朱昶不屑地哼了一聲,舉步便走! "站住!"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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