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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"公子,奴家說句放肆的話,留下反而使道長分心,你的傷……"朱昶臉一紅,道:"姑娘,我們也許不同一條路。"絳衣女子玉顏一慘,道:"公子,你既然義伸援手,總不希望奴家再次落入惡魔之手?"朱昶可為了難。

  "天玄子"怪叫一聲道:"小呆子,有什麼兒女情長,換個地方再談吧,如果再來個什麼判官,便怎處?"朱昶心頭一震,暗忖,這是實情,如果真的再來幾個"黑堡"高手,自己傷勢未複,絳衣女子看來無甚功力,豈非吃不了兜著走?一向心高氣傲的他,此時有些氣餒,當下揚聲道:"前輩,這筆人情容後再謝了!"說完,轉向絳衣少女道:"我們走!"轉身挪步,朝疏林間疾步行去。

  絳衣少女緊隨著道:"公子,走回頭路麼?"朱昶腳步不停,口裡道:"在下馬匹在崗上!""哦!"

  "姑娘練過武嗎?"

  "花拳繡腿,尚不足以防身,還未請教公子上姓?""在下姓朱,單名一個昶字,永日之昶。"

  "哦!奴家……奴家叫郝宮花!"

  宮花,她的姿色,真似一朵禁宮裡的名花,朱昶不由脫口道:"好名字!"說完,卻有些後悔不該如此輕浮。

  郝宮花卻嬌笑出聲,道:"公子過譽了。"

  說話之間,已來到拴馬之處,一看,不禁雙目盡赤,恨怒交加,馬兒橫躺地上,馬頭稀爛,流了一地的血,人馬之間,本有一份深情,朱昶不禁流下了淚。

  郝宮花失聲道:"呀!這必是那"綠判官"所為!""何以見得?"

  "擊碎馬首而沒有嘶鳴之聲,除了那怪物,誰有此功力……"朱昶恨恨地道:"姑娘說得是,有一天在下照樣要把老怪的頭顱劈碎!""朱公子,如今便怎處?"

  "只好勞動兩條腿了!"

  "朱公子,你為了奴家險遭不測,又逢喪騎之痛,實在……""郝姑娘,慚愧,在下習藝不精,不自量力,方有此禍……""公子這麼一說,益發令奴家無地自容了!"驚心動魄的搏鬥聲,不斷傳來,荒山靜夜,更覺栗人。

  "我們先離開此地再說吧!"

  "悉聽公子之便!"

  朱昶從馬背上取出幾件重要之物,揣在懷裡,其餘的只好丟棄了,兩人繞道下崗,朝前疾奔,月夜有美同行,該是十分寫意的事,然而朱昶的感受卻不同,他從未這樣狼狽過,也從未如此沮喪過,他那英雄自許的豪氣,業已消失殆盡了。

  月落!星沉!天亮了。

  兩人置身在半峰間的一條羊腸小徑上,遠遠可望見順山腳蜿蜒的馬道。

  朱昶止住腳道:"郝姑娘,我們該分手了!"郝宮花悽楚地凝視著朱昶道:"分手嗎?"

  朱昶不由一愕,道:"終不成這樣一直同行下去……"郝宮花噗嗤一笑,道:"奴家倒真願如此!"弦外之音,朱昶自能體會,他未嘗不動心,只是心急思歸,同時雙親因避仇而遁此隱居,居處不容外人知道,在他記憶中,父親為了住處被人窺破,而遷居四次,豈可造次,況且此女來路不明,"見色而迷者非真武士",這是父親的嚴訓,當下一正心神,正色道:"郝姑娘,後會有期!"絳衣少女宮花粉腮又變為哀淒之色,幽幽的道:"朱公子,奴家孤苦伶仃,無家可歸,無親可投,江湖風波厄險,將來不知是何了局,看公子氣宇,必是鐘鳴鼎食之家,能否予一枝之棲,儕身僕婢……"朱昶把頭微微一搖,道:"姑娘錯了,在下也是生長寒門。""奴家不信?"

  "那就在於姑娘了!"

  "是公子不屑嗎?"

  "郝姑娘,在下若有這等心意,又何必冒險與"黑堡"結仇……""是奴家失言了!"說完,深深一斂衽。

  朱昶急送禮道:"姑娘不可如此!"

  "公子,援手之恩,容後圖報了……"

  "在下並非望報,小事不足掛齒!"

  "公子雖不望報,但奴家豈能無感恩之心。""在下十分同情姑娘的處境,但心餘力拙,只視吉人天相。""奴家心感了。"

  "姑娘珍重!"

  "公子也珍重,願能再見!"

  "會的!"

  朱昶微一拱手,硬下心腸,彈身飛掠而去,心頭可有一種難言的滋味,下了山,登上馬道,沿川鄂邊境南行,第三天,到了利川城,再去便是武陵山區,離家已不遠了。

  入利川城,逕自走入一家素常來往的酒店"太白居"。

  老闆娘搖幌著迎了上來,堆滿肥肉的胖臉,展開了真摯的的笑容,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,一邊道:"喲!哥子,整整半年不見了,請進!請進!噫!馬匹呢?"朱昶訕訕一笑道:"我是步行!"

  "真虧你這身穿著,到後院小花廳吧!"

  "大娘,我隨便吃點東西就要上路。"

  "好久不來了,怎麼這樣急……"

  朱昶笑笑不答,徑直走入後院。

  這是一明兩暗的三合小院,院中點綴著竹石花草,十分清幽。

  朱昶步入正面的明間坐了。

  不一刻,小二沏上茶,擺上四個乾果碟,打了一把熱毛巾,然後哈腰道:"公子用灑?""嗯!喝一點也好!"

  "配什麼菜?"

  "隨便揀我常吃的三五樣夠了!"

  "請稍坐。"

  小二退了出去,朱昶獨坐閑思,回憶歸途中所遇一切,"紅娘子","綠判官","天玄子","絳衣少女郝宮花"……

  梢在馬背書囊的短箋離奇失蹤,這使他想起來便惴惴不安,為什麼金銀不動,單單取去那短箋呢?那只是情急無奈,想命大青傳送的家書,對方取去何用呢?還有,大青怎會被拴在那短松崗上?……

  想來想去,意念又回到絳衣女子身上,絕世的姿容,悲慘的命運,隱約的情意。他的臉不自禁的熱了起來。

  他想,那時何不救人救徹,把她安置在這酒店中?但又想到酒店是五方出入之所,而她卻是"黑堡"追索的人,連累了店家也不好……

  心念之間,小二送來了酒菜,放下湘簾,又退了出去。

  朱昶自斟自飲,心裡仍在想著郝宮花,她實在是"紅顏女子多薄命"的寫照。

  突地─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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