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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宮仇展身朝谷内奔去,沿途不見半個人影,諒來已聞風而遁,谷底石屋,已成了一棟死屋,毫無聲息。

  他進入上次會唔拜兄「辣子書生徐陵」的那斗室之中,面對空床,不由潸然淚下,自己誤會拜兄出賣自己,想不到拜兄和手下已遭了「金劍盟」毒手。

  事實非常明顯,馬必武易容改扮「辣手書生」,率眾維持分舵,目的在作餌誘殺「青衣幫」散落的幫徒,鏟草除根,他記起上次入谷時,曾被勸服什麼「宣慰酒」,這手段的確毒辣,「宣慰酒」必含劇毒,所有由外而歸的幫徒,在沒有見到幫主之面以前,就已毒發身死……。

  胸前隱隱作痛,馬必武施放的飛劍雖沒有使他致命,但傷勢相當不輕。

  他取出得自「黑心國手」的「歸元丹」,吞服了一粒,另一粒嚼碎了塗在創口。

  於是——

  他的思念,回到了邢玉嬌身上。

  邢玉嬌計誘拜兄除陵赴約,把他毒傷,「金劍盟」乘機摧毀了「青衣幫」基業,這仇,拜兄已不能報雪,自然而然的落在自己肩頭,但看邢玉嬌的舉止,似乎真的別有隱衷,但,這事件必須澄清,否則拜兄將難安於九泉……

  心念之中,白影一幌,邢玉嬌已來到跟前,只見她花容慘澹,目含痛淚,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。

  宮仇心念一轉,冷冷地道:「邢姑娘,徐陵與老夫是忘年之交!」

  邢玉嬌木然道:「哦!平時倒未聽他提過!」

  「他有個拜弟叫宮仇,你聽說過嗎?」

  「晚輩曾與他見過面,他目前是『金劍盟』近衛長!」

  「宮仇告訴老夫一樁事實,兩年前徐陵遭暗算,是你下的手?」

  邢玉橋慘然道:「老前輩,這是誤會,『金劍盟』知道小女子與徐陵相戀,假藉我的手,毒害他,事後我……」

  宮仇目中殺光一閃,道:「假借你的手?」

  「是的,小女子當時是在心神失常的狀態下!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小女子被暗中服以『黑心國手』特製的『失性丸」,迷失了本性,事後痛不欲生,曾多方打探他的行蹤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,已嗚咽不能成聲。

  宮仇也不由為之側然,冷冷地道:「紅花會既已歸『金劍盟』,難道你對馬必武和所屬的行徑毫無所悉?」

  「毫不知情!我是追蹤一個熟識的面孔而來的!」

  「老夫可以相信你的自白嗎?」

  邢玉嬌慘白的粉靨上露出一絲苦笑,道:「老前輩,人已死了,信與不信都是一樣!」

  突地——

  宮仇對著床後的壁廚寒聲道:「什麼人,出來!」

  呀然一聲,壁廚開啟,一個面無人色的壯漢,瑟縮地現身出來。

  宮仇喝問道:「你也是『金劍盟』屬下?」

  「是的!」

  「還有人呢?」

  「已繞道出穀!」

  「辣手書生如何死的?」

  「被馬壇主飛劍所傷,投入絕澗自盡!」

  邢玉嬌咬牙道:「絕澗,在什麼地方?」

  「屋後穿過樹林就是!」

  邢玉嬌哀呼一聲,出室而去。

  宮仇目射棱芒,恨聲道:「青衣幫一共死了多少幫徙?」

  那大漢遲疑了片刻,顫聲道:「谷中弟子戰死的大約百人,以後陸續返穀,被『宣慰酒』毒殺的不下五十人,全部棄屍屋後絕洞之中!」

  「你很坦白,讓你死個痛快!」

  聲落飛指點向大漢死穴,大漢悶哼半聲,倒地而亡。

  宮仇滿懷悲憤,奔向屋後。

  穿過一片密林,眼前是一處斷台,深不見底,斷台邊,癡癡地站著邢玉嬌。

  宮仇至此,對邢玉嬌已完全瞭解,和緩了聲音道:「邢姑娘,死者已矣,可以出穀了!」

  邢玉橋凝視絕澗,幽幽的道:「老前輩,晚輩不出谷了!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我將永伴徐陵於地下!」

  「什麼,你……」

  「晚輩生趣已失,活下去是痛苦!」

  宮仇急道:「邢姑娘,你不能這樣?」

  邢玉橋頭也不回地道:「老前輩,晚輩之志已決,謝老前輩讓我手刃仇魁!」

  宮仇扯落面具,激動地道:「邢姑娘,你看我是誰?」

  邢玉嬌幽幽回頭,駭然道:「你……你是……」

  「在下宮仇!」

  邢玉橋粉腮一變之後,又回復平靜,淡淡地道:「宮少俠,想不到會是你,我心安理得了!」

  了字尾音尚蕩漾空際,人已湧身向斷岩之下縱落。

  宮仇大叫一聲,彈身疾抓,但遲了,一點白影已消失在黑沉沉的絕澗之中。

  他對著絕澗,默默垂淚。

  良久,才對著絕澗喃喃祝禱道:「拜兄,邢姑娘,你倆安息吧,如果冥冥之中,另有天地,願你倆英魂互依,宮仇誓以有生之年,要『金劍盟』付出百倍的代價!」

  絕澗幽杳,一個癡魂無聲的殞滅了。

  宮仇只覺無數的仇,無邊的恨,在心中結成了一股濃稠的殺機。

  他在親仇之外,又加上了一筆友仇。

  呆立多時,忽地想起在谷外等候的馮真,一聲嘆息之後,轉身奔向谷外。

  到了與馮真分手的地方,目光所及,不由心頭巨震,俊面變色。

  林中,屍體狼藉,不下五十具之多,死者全部七孔溢血,像是被重手法擊斃,厥狀之慘,令人不忍卒睹。

  馮真和那匹「追風赤兔」,卻不見蹤影。

  難道這些人全都是毀在馮真之手,為什麼呢?

  馮真又到哪裡去了呢?

  「真弟!」

  空林寂寂,沒有半絲回聲。

  他不由急燥起來,以馮真的刁鑽機智,當然不可能遭遇意外,但他怎會不告而離呢?這些死者又從何而來呢?

  他不安地再度出聲呼喚。

  「唏聿聿!」一聲馬嘶,遙遙傳來。

  他精神一振,循聲奔去,百丈之外,那匹「追風赤兔」牢牢地拴在一株樹上,正不停的以蹄擊地,目光遊掃之下,仍不見馮真的影子,內心惶惑不已。

  「真弟!」

  他運足真氣,高叫一聲,遠遠傳來山壁的回應,萬般無奈之下,他下意識的在林內繞起圈子,希望能發現些端倪。

  距馬匹約五丈之處,一些破碎的布片,散落在地。

  宮仇仔細審視之下,不禁驚魂出竅,那些布片,他一看就認出是馮真穿著的那一套既髒且破的衣服,衣服變成了碎布,人的遭遇還堪設想!

  拜兄方死,難道盟弟又遭不幸?

  他望著那些散落的布片,手足感到一陣陣的發麻,眼前金星亂迸,內心激動如潮,久久之後,情緒稍見平復,才發現了兩點可疑的事實。

  第一,追風赤免,可算得上是一匹價值連城的寶馬,何以安然留下?

  第二,四川不見有打鬥的痕跡,也沒有血跡。

  這就令人費解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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