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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九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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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好!」東方白麵上掠過一抹痛苦的明翳,道:「就請讓晚輩倆見『覺非』師太一面。」 覺非師太四個字出口,猶如針紮心肝,這稱呼代替了明豔亮麗的彩虹,實在使人無法接受,也令人難以相信。 「不可以!」簡短明確的回答。 「師太說不可以?」東方白開始激動了。 「是不可以,剛擦拭過的明鏡,不可以再染塵埃。」 「心如明鏡,何懼塵埃?」 「兩位可以請便了!」 老尼下了逐客之令, 「天心、人心、佛心,我佛豈真無情麼?」 「阿彌陀佛,少施主就不必多言了!」袍袖一甩,挪動腳步朝殿門走去。 「我要見……」蔣大牛吼出了半聲,身形彈起。 「無禮!」醜婦人怒叱一聲,照定蔣大牛彈起的身軀推出一掌,這一掌威力奇猛,響起空氣被撕裂的爆聲。 蔣大年被迫落地面。 東方白卻趁此機會登上殿廊。 老尼上步在門檻邊,仍背對著東方白。 上了殿廊,殿內的情景使一目了然,佛龕裡供的是淨瓶觀世音菩薩。善財龍女分立兩側,背景是紫竹林,慈祥中透著莊嚴,佛燈娓娓,映著木魚青磬,令人立即產生肅穆之感。 佛桌前蒲團上長跪著一個女尼,白裡透青的光頭是新剃的。 東方白在一窒之後,頓感一份寒意自心底冒起,然後彌漫全身。 冷,徹頭徹尾的冷,像驟然被拋入冰窖,寒徹骨,冷透心。 彩虹已經變成了「覺非」,雙方近在咫尺,但成了兩個世界中人,彩虹從此永遠消失。 他想叫,但喉嚨裡像哽了東西,發不出聲音。 院裡花徑上,蔣大牛與醜婦人戰況熾烈,打得難解難分,拳掌碰擊與吆喝之聲交織成一片,其勢十分驚人。 東方白似乎已被心意之冷凍僵了。 「少施主到底意在何為?」老尼發了話。 「……」東方白無言,他真不知道要做什麼。 「少施主因何不開口?」老尼又問了一句。 「……」東方白依然無言。 「啊!」階下傳來一聲悶哼,接著是蔣大牛的嘶叫聲,道:「她是我師妹,死……我也要跟她說……幾句話!」 東方白從迷茫中醒轉,顯然蔣大牛已經被醜婦人制住了,掉頭望去果然不錯,蔣大牛被醜婦人反扭著手臂,臉孔已經變了形,兩顆眼珠子幾乎要瞪出取外,他不斷地在掙扎,但看樣子絕掙不脫醜婦人的控制。 「公子,我……死不瞑目!」蔣大牛狂叫,這是情急而發的話,他並未面臨生死,佛門淨地絕不至流血殺人。 「阿彌陀佛!」老尼高宣一聲佛號,覺聲道:「覺非,起來,塵劫不了,禪心難定,必須除盡一切俗因!」 東方白回頭。 女尼緩緩起身,轉面向外,雙手合十。 東方白像觸電般全身一震,兩眼登時發直,他看到的不再是亮麗的彩虹,而是一道白虹,光輝仍在,彩豔消失,有光而無彩的冷虹。 「哇!」階下傳來慘叫,聽聲音似是發自醜婦人之口。 東方白未及回頭察看,風動聲中,已有人沖上了殿廊,正落在他的身邊,側過臉一看,一顆心頓時抽緊。 蔣大牛此刻的神情況多可怕有多可怕,完全變了另一個人,筋肉抽緊,眼神狂吼,像一頭本來溫馴的牛突然發了瘋,眼球上竟然充滿了血絲。 他真的瘋狂了麼? 東方白的頭再轉,掃向院子,只見醜婦人木立在花徑上,一臉凶相,看上去似乎受傷不重,他稍為安心了些,不管怎樣,公孫彩虹已經在此剃度,絕不能把情況攪得不堪收拾,嚴格地說,其曲不在這一尼一俗。 蔣大牛的眼睛現在可以稱之為凶睛,熠熠凶芒變成了兩條線直射在老尼的背影上,粗重的呼吸聲隱隱可聞。 「大牛,你冷靜些!」東方白沉聲叮囑。 沒有反應。 「大牛,你退開,由我來處理!」東方白再加一句。 「呼!」蔣大牛一掌劈向東方白。 東方白做夢也估不到蔣大牛會向自己出手,不但出手,而且是既快又狠的一擊,不是意氣,簡直就是在對付敵人,在完全意外的情況下,憑其銳敏的反應閃了開去,強勁的掌風竟然使他蹌了一步。 「師兄!」公孫彩虹脫口驚叫出聲。 雙目交睫的一瞬。連意念都來不及轉,蔣大牛掌出如電,攻向老尼,勢道是瘋狂的,一眼可看出是傾了全力。 「大牛!」東方白也脫口驚叫。 蔣大牛的手掌跟老尼的背心約莫半尺,像突然碰上了無形的鋼牆中途停滯,但這只是短暫的一瞬,老尼的灰袍忽地無風鼓蕩…… 「啊!」蔣大牛的身軀離地騰起,倒飛下殿階,「砰!」地一聲,結結實實摔在石板鋪砌的花徑上。 「阿彌陀佛!」老尼依然背立著沒動。 一個鯉魚打挺,蔣大牛居然翻上了殿廊,這一手功夫的確令人咋舌,身形未穩,腳才沾地,又撲向老尼。 他真的發瘋了。 東方白錯步舉掌,正要出手阻止…… 老尼突地回身揮袖,慘叫聲中,蔣大牛又飛栽回院地,竟然遠到三丈之外,還越過了醜婦人的頭頂,觸地之聲驚人,像一堆爛泥,再也不動了。 東方白卻已窒在當場,眼前的異象使他的呼吸氣都停止了。 人的胸有各種膚色,不管是白是黑是黃是綠都不足為奇,而他現在看到的這張臉卻足以嚇死人,從發腳額頭穿過鼻樑到下巴,整齊中分,一半白,白得像雪,一半黑,黑得像炭。 傳說中開封府尹包拯的臉便是一半黑一半白,日管陽夜管陰,想不到這老尼也有這麼一張陰陽怪臉,加上年老而起的皺褶,更加可怕到了極點,使人直想轉頭閉眼,一照面便已終生難忘。 這種臉相會是正派人物麼? 依她所露的一手,功力已到了深不可測之境,當然絕對是有名的巨擘,她是誰,為什麼從沒聽人提起過? 公孫彩虹為什麼會選中這麼個怪物投門剃度? 東方由全身發麻,連蔣大牛的生死都忘了一顧。 公孫彩虹緩緩步出殿門,無聲地站在老尼側後,目光望向院地,師兄妹之情,對於蔣大牛她是無法不關切的。 這動作提醒了東方白,立即轉過身去對著院子。 蔣大牛己經站直身形,口用掛著兩道殷紅,目光仍是兇焰熠熠,慘厲的面容簡直令人不敢相信他就是憨直樸拙的漁郎蔣大牛。 東方白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聲。 醜婦人上前一把捉住蔣大牛的手臂。 東方白栗吼一聲:「不許碰他!」 吼聲餘音未落,只見蔣大牛猛一振臂,醜婦人「哎!」了一聲,連連倒蹌,跌坐在花叢裡,骨碌碌直瞪眼。 蔣大牛大踏步朝殿廊走來。 東方白呆望著,聰明機敏的他這時也傻了眼。 蔣大牛上了殿廊,站定,凶芒四掃,仿佛在場的全是他的仇人,完全是一副準備殺人拼命的模伴。 「大牛!」東方白挪步。 蔣大牛沒應聲,只投過的凶芒,像待對象而噬的猛獸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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