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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十一


  第十七章 古寺怪尼 佛度緣人

  撕開王三思的胸衣,胸口上有條寸許的淡淡紅痕,不見血,不問可知是蔔雲峰的飛刀,刀入人體,外不留痕。

  卓永年連連挫牙,剛才牆壁上所現光彩是飛刀脫手刹那映著燈光而產生的反射,設非如此,飛刀應該鑽進卓永年的後心,死的不會是王三思。

  「可惡!」卓永年頓了頓腳。

  王三思的話還沒出口,究竟對方是藏身何處?就只差這麼分秒的時間,一切變成了白費,卓永年深悔進門之後沒立即採取行動,說多了廢話,等於給了對方滅口的機會,應防而不防,是嚴重的失誤。當然,如果蔣大牛仍在外面監視,對方便很不可能有這機會。

  是什麼人暗中出手制住了王三思?

  卓永年也想之不出。

  夜盡天明。

  愈來愈盛的旭光在驅趕著山間的曉霧,一條石磴道蜿蜒在蒼鬱的松林間,靜謐,仿佛使人變成了聾子,因為沒有任何聲音進入耳鼓,的確是萬籟俱寂。

  兩條人影行走在磴道上,正是漏夜趕來的東方白和蔣大牛,此來的目的是想要阻止天仙化人的公孫彩虹削髮為尼。

  愈接近目的地,東方白的心弦繃得愈緊。

  公孫彩虹為了報復親仇而以殘酷手段殺人,仇了恨消之後遁入空門贖罪是她的大願,能阻止得了麼?

  彩虹亮麗的光影從不曾自東方白的心頭離開過,但他不能擁有,連太親近也不可以,因為他根本沒有資格,可是那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魅力偏偏又把他的心弦緊扣,無法拋躲,這使他深深地浸沉在痛苦裡不能自拔。

  為什麼要相識?

  為什麼又是那樣安排?

  造化主有意作弄人麼?

  現在又將相見,殘酷的再見。

  「當!當!」清越的鐘聲擊破了靜謐的晨幕穿林而來,東方白全身每一根神經隨之抽緊,腳步不自覺地緩了下來,相見爭如不見,不見爭如不識。

  蔣大牛有些緊張地道:「公子,快到了!」

  東方白「唔!」了一聲。

  蔣大牛又道:「公子,完全看你的了,要想我這位大美人師妹回心轉意,只在公子一句承諾,其實……」

  東方白心不在焉地道:「其實什麼?」

  蔣大牛道:「公子跟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」

  東方白苦苦一笑:「大牛,天下很多事是不能勉強的,尤其這個『緣』字,緣的反面便基孽,你懂麼?」

  蔣大牛吐口大氣,瞪眼道:「我看不出什麼孽來?」

  「唉!」東方白歎了口氣。

  蔣大牛趕緊兩步,迫近東方白身後道:「難道公子早已有了紅粉知己?」

  真難為他還能說得出紅粉知已這文雅的詞來。

  東方白緩緩搖頭道:「有,也沒有……」

  蔣大牛怪聲道:「公子這話是什麼意見?」

  東方白抬手道:「我們到了!」

  他沒有答及蔣大牛的問話,心頭一片淩亂,他渴望再見彩虹,又怕見彩虹。

  磴道盡頭,聚翠凝碧之中,現出一道褪了色的紅牆,牆頭垂掛著藤蔓。要不是門頭上懸著那塊斑剝的「大悲寺」匾額,還真會教人誤認為是座荒廢的山中古屋,寺門是緊閉著的,靜雅之中帶著幾分幽森。

  兩人停在寺門之外。

  石隙牆縫苔痕累累,匾額泥金大都剝蝕,大悲寺三個字筆勢蒼勁,刀法也極具功大,兩扇寺門赤裸地呈現木材紋理,再再顯示了古寺的風貌。

  「大牛,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彩虹的?」東方白想借著說話平定一下不穩的情緒,他實在是心波激蕩。

  「哦!是,我忘了說,自從彩虹離開之後,依她的心願,我知道她要走的路,由近而遠,探訪海一間寺院庵堂,皇天不負苦心人,很快被我找到!」

  蔣大牛顯然也很激動,緩了口氣才接下去道:「無巧不巧,那天她正好打開寺門搜集松枝,我……苦苦勸她打消出家的念頭,只差一點沒下跪,但她心如鐵石,說什麼也不肯點頭,沒辦法,我想到公子也許能使她回心轉意……」

  「恐怕很難!」

  「公子,你務必……」

  「我當然會盡力」」

  寺內隱隱傳出梵唄之聲,此情此境,益發沁人心脾,那是一種塵世裡聽不到的聲音,能使人祛俗脫垢,回返真如,一切名利緣孽隨之化解。

  「希望我們來得及時,彩虹還沒有……」

  「敲門吧!」

  蔣大牛上前兩步,扣動門環。

  扣了三次,梵唄之聲停歇,不久,門內起了腳步聲。

  兩個人的心隨著腳步聲跳蕩。

  「何方施主?」聲音從門後傳出,機沙刺耳。

  「我是公孫彩虹的師兄,有急事要見她!」

  「寺裡不見男客!」

  「我不是客,是她的親人。」

  「只要是男人都一樣!」

  蔣大牛回頭望著東方白,一副無奈的神情。

  東方白心裡正在納悶,門裡那粗沙的聲音分明是男人,既然應門,當然是寺內一員,尼姑清修的寺院怎會有男人呢?

  而且公然還說不見男客,這實在有些邪門,一著蔣大牛求助的目光,立即步上門廊石階。

  「裡面是那位,怎麼稱呼?」

  「用不著套交情,請便吧!」

  「出家人方便為懷,在下兩人委實是有急事非見彩虹姑娘一面不可,務請行個方便!」

  有求於人,東方白不能不低聲下氣。

  「此地沒什麼彩虹姑娘!」門裡人乾脆回絕。

  「在下二人漏夜巴巴地趕來,非見人不可!」東方由軟求不成,態度趨於強硬。

  蔣大牛苦著臉直搓手。

  門裡起了腳步移去的聲音。

  「請留步!」東方白大叫了一聲。

  腳步聲遠去。

  兩人面面相覷,東方白心念疾轉,看來循禮路而行是白費,只好冒犯一下,先見到人再說了,心念之中,二話不吭,倒彈數尺,縱起,越牆飄了進去。

  牆裡是個院子,雜花夾徑,五色紛陳,積苔的花台棋布,擺著不少古趣盎然的盆景,花台之間點綴著奇石竹木,尤其假山邊一株盤虯的老松,仿佛醉翁欹石,整個庭院不像是寺廟,而是富貴人家的別業。

  迎面是正殿,殿不大,也談不上宏偉,但從歲月侵蝕的外貌中,仍可依稀看出構築的精緻和古雅。

  東方白當然無意欣賞,只本能地流覽了一遍,返身拉開門閂,蔣大牛一怔之後沖了進來,與東方白並肩而立。

  正殿裡佛燈煢燃,隱約可見香篆繚繞,由於花徑與殿門還有數丈距離,殿基又高起數級,看不清是否有人。

  「公子,怎麼樣?」蔣大牛有些緊張。

  「我們進去!」

  一條人影從花徑靠正殿石級處拂葉而出,停立在除中央,是個半百婦人,粗眉大眼,獅鼻闊嘴,加上偉梧如壯男的身材。那樣子真教人見了就嚇一跳,要不是由於她的裝束,簡直就是個男人,而且還是個醜男人。

  公孫彩虹美如天仙,竟與這等人為伍?

  東方白一碰蔣大牛,雙雙挪步前移,在距離醜婦人丈許之處止步,東方白極有風度地抱了抱拳然後才開口道:「請問大娘……」

  「你倆好大的膽子,竟敢強闖寺門!」醜婦人豹眼圓睜,粗嘎的聲音震人耳鼓,說多凶有多凶,完全不像女人。

  東方白和蔣大牛又嚇了一跳,原來她就是剛才應門的,本以為是男人,想不到是個俗家女人,想來是打雜幹粗活的,東方白保持平和的態度。

  「煩請通稟貴住持……」

  「滾出去!」聲如炸雷,打斷了東方白的話頭。

  「大娘佛門中人……」

  「你看我是出家人麼?」

  東方白語塞。

  「滾!」醜婦人抬手戟指寺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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