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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章 隻身涉險


  方玨心中又是一動,道:「姑娘憑什麼說在下不是白儒的對手?」「玉琶妖姬」口角一撇,道:「不憑什麼,我就是認定你不是他的對手。」這種話完全是強詞奪理,但卻使方玨的情緒起了蕩漾,因為這顯示她對白儒情不能自已,無論什麼樣的女人,一旦心有所屬,都是非常執著的,這一點,令方玨心中對她的敵意消滅了不少,當下故作淡漠地道:「也許是的,不過今晚比劍,只限十招,下次……可能要到分出高下為止。」「玉琶妖姬」吐了口氣,道:「他朝什麼方向走的?」方玨隨口道:「出山!」「玉琶妖姬」自語般地道:「我知道他想做什麼,我得去追他!」

  驀地,一個冷冷的女人聲音道:「鮮廉寡恥,你憑什麼去追他?」聽聲音,方玨已經知道來的是誰,他真想逃避。邱憶鳳幽然而現。「玉琶妖姬」喲了一聲道:「原來是你,你罵誰?」邱憶鳳道:「罵你,你不要臉。」「玉琶妖姬」怒極反笑道:「你很要臉,你算老幾?」

  「我是他的妻子,怎麼樣?」

  「是嗎?我看不像!」

  「什麼意思?」

  「你既然是他的妻子,那一個時辰前在山那邊,他為什麼不理你?」這句話像一把刀插在邱憶鳳的心上,的確,白儒的表現毫無夫妻之情,雙方見面形同陌路。方玨打了一個哆嗦:真不知何以自處。邱憶鳳恨恨地掃了「玉琶妖姬」一眼,道:「我們夫妻間的事與你何干?」「玉琶妖姬」分毫不讓地道:「當然與我無干,我只是覺得好笑而已!」邱憶鳳寒聲道:「好笑麼?我要你哭不出來!」「玉琶妖姬」似乎想發作,想了想,又壓了下去,冷笑著道:「算了,我不想跟你鬥,浪費時間!」說完彈身飛逝。邱憶鳳望著她的背影—跺腳,轉向方玨道:「你方才說,你的劍術與白儒不相上下?」方玨努力一咬牙,道:「不錯,是有這回事!」

  「他真的出山去了?」

  「唔!」

  「他……為什麼要逃避我?」邱憶鳳茫然自語。方玨心弦疾顫,暗忖,何不乘這機會表明態度?轉念一想,又覺得不妥。重任在身,身分不能洩露,恨就由她去恨吧,「金鳳女」死了,李筱娟不知怎麼樣,這—幕人倫慘劇,三才門主邱文俊是罪魁,應由他去承受後果。邱憶鳳幽幽轉身,離去。方玨不自禁地歎了口氣,不幸,他是這場悲劇中的主角之—。

  「無膽書生」悠然而現,他並沒過問兩女的事,脫口便道:「兄台,請賜告先父的事。」方玨的情緒還沒平靜下來,久久才開口道:「這件事,在下……真不知該如何啟齒……」「無膽書生」長揖道:「望兄台不要隱瞞,真相不明,小弟日夕難安!」方玨無奈,只好把從「無憂仙子」口中聽到的故事,源源本本地敘述了一遍,「無膽書生」聽完之後,舉首夜空,身軀顫抖不止。人,無不好名,尤其是父母,在子女的心目中,應該是崇高偉大,品德上毫無瑕疵,然而,他父親生前所犯的過錯,令人齒冷,雖說十年前恍然悔悟,但還是遲了,他能恨誰?恨父親,恨「無憂仙子」,恨父親的師門,都不對!方玨想像得到「無膽書生」此刻的感受,但他找不出適當的話來安慰他,他所擔心的,是怕「無膽書生」在羞憤之下,與「無憂仙子」為仇,後果便嚴重了。久久,「無膽書生」才黯然開口道:「謝謝兄台相告!」沒道出心意,令人擔心,方玨期期地道:「胡兄,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,令先尊事後能悔悟,一心求贖罪,仍不失為有大智慧的長者,往者已矣,胡兄不要太難過,節哀才是。」無膽書生」愴然道:「謝兄台慰勉,做子女的,不敢妄論長輩是非,只是兄台剛才提到的玉如意一節,小弟誓要追回,繼先父未完之志,以盡人子之道。」方玨不由改容道:「胡兄的為人處事風範,令在下佩服,關於玉如意,在下也應竭盡綿薄,與胡兄共同戮力以赴,令師姑與先師有淵源,算來我們不是外人。」「無膽書生」點點頭,沉聲道:「玉如意既落在神劍幫,小弟恪于師命,無法與兄台同進退,但可從旁協助,目前該幫有意延攬,兄台打算如何?」方玨慨然道:「在下會利用這個機會!」「無膽書生」吸口氣,道:「該幫耳目遍佈,為了行事方便,我們只能暗中聯絡,不能明裡交往,從此刻起,我們就暫時分手,如何?」方玨頷首道:「胡兄說的是,那就請吧!」「無膽書生」拱拱手,飄然而去。方玨也動身出山。

  棗陽。方玨投店住下,他在等候神劍幫總香主「鬼秀才」耿光明的消息。準備在耿光明的引薦之下,進入該幫,以達到親近裴震的目的,俟機發動,正以門規。此地是神劍幫的勢力範圍,不用說,方玨一來到,便已入了該幫密探的眼目。一連等了三天,沒有消息,耿光明約好十天后在棗陽見面,三天,加上沿途的耽擱,算來已是十天了,難道耿光明還沒離桐柏山,抑是出了意外?他留在山中,是對付馬月嬌,說不定反被馬月嬌所乘。

  入夜,月光如晝,方玨在樓頭憑窗望月,他這間房恰當邊樓,是以視界極廣,萬家燈火,在月光下顯得很黯淡。突地,一條人影如淡煙般飄來,直撲窗口。方玨心頭一震,退後兩步,蓄勢而待。人影停在窗緣,看來是虛空攀住,仔細一注視,來的竟然是「無膽書生」,方玨輕輕吐了口氣,道:「是胡兄,進來吧!」

  「不,此地日夜都有神劍幫密探監視兄台的行動,小弟進來不便。」

  「有事麼?」

  「小弟探得—個消息,特地來通知一聲,兄台心理上好有個準備。」

  「什麼消息?」

  「耿光明今晚會來見兄台,談論入幫的事,不過,他們對兄台的來歷仍有懷疑,很可能要試探一番,兄台務要留意應付。」

  「哦!謝謝胡兄的通知。」

  「小弟得走了,有事再聯絡!」說完,人影一晃而沒。方玨倒不怎麼在意,心想,試就試吧,沒什麼大不了,只要易容不被拆穿,能試出什麼來?心念未已,房門上起了剝啄聲,接著,房門推開,一個陌生漢子探身入房,抱了抱拳,道:「小的奉總香主之命前來迎接,門外已備了馬匹,請隨小的上路。」方玨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,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,道:「請帶路!」隨著那名神劍幫弟子出店上馬,離了城,向西馳去,方玨記得這是通往神劍幫總壇的大路。奔行了約莫四五裡,月光下,只見一條人影兀立在路當中,方玨心中一動,距離縮短,可以看出是一個黑衣蒙面人,手中執著劍,在月光下閃閃發光。帶路的弟子策馬沖向頭裡,在距離蒙面人八尺之處,突然收韁勒馬,口裡大喝一聲道:「什麼人?」蒙面人反問道:「來的可是神劍幫的人?」那名弟子道:「不錯,朋友是哪道上的?」蒙面人不答話,左掌一揚,劈向馬上人,驚人的掌風卷處,那馬驚嘶一聲,人立而起,馬上人被震得離鞍飛起,栽落兩丈之外,那匹空馬狂奔而去。方玨勒馬離鞍下地,沖上前去,寒聲道:「朋友是什麼意思?」蒙面人獰聲道:「什麼也不必問,本人立下願要殺盡你們這幫子江湖害蟲,為枉死的同行報仇!」仇字餘音未落,寒芒閃閃的長劍業已刺出。方玨閃了開去,同時掣劍在手,暗忖:「對方既是神劍幫的仇家,自己出手可得留點分寸。」蒙面人一劍落空,第二劍又跟著攻出,劍術相當淩厲,是名高手。方玨舉劍迎擊,用的是師門劍術。蒙面人像是在對付不共戴天的仇人,劍劍狠,式式辣,招招指向要害大穴,方玨不得不以十成功力應戰,但沒有殺對方的心。那名被震落馬的神劍幫弟子,起身遠遠站著,看來傷得不重。蒙面人劍術驚人,方玨存心不傷對方,出手留了分寸,反而被迫處下風。這等身手,江湖上並不多見,想來必非等閒之輩。方玨邊打邊道:「朋友報個名號!」蒙面人狂聲道:「報名?我要你死!」攻勢更加緊密,勢如疾風迅雷。方玨無奈,手—下再不留情,連演三絕招,扳回了頹勢。可是奇怪,這蒙面人似乎熟知方玨的劍路,攻守之間,毫不費力。轉眼問過了三十招,方玨愈打愈不是味道,他存心留餘地,對方卻存心要他的命,這樣打下去可不是辦法,心一橫,大喝一聲,施出了霸劍絕招。劍氣排空而起,栗耳的金鐵交鳴聲中,蒙面人暴退丈許。驀在此刻,—騎馬驟馳而來,馬未到,人已離鞍飛起,瀉落場心。那名弟子立即去抓住馬匹。不速而至的赫然是耿光明。蒙面人似知情況對他不利,片言不發,電閃而去。耿光明氣呼呼地道:「這蒙面人先後已毀了本幫十幾名弟子,遲早非逮到他不可。」方玨放劍道:「對方是何許人物?」耿光明道:「來路不明,現身與本幫作對是兩月來的事。」話鋒一頓,又道:「以老弟台的身手,盡可毀了他,為什麼……」方玨淡淡地道:「如果他不逃走,是有可能。」耿光明道:「算了,有的是機會,老弟台,敝幫主要區區代致歡迎之意,适才曾提到錦衣鐵衛統領蕭大器在桐柏山意外殉職,遺缺準備清老弟台屈就,現在先上馬,到總壇再說吧!」方玨大喜過望,如當鐵衛統領,便不愁沒機會接近裴震,這真是祖師有靈,那大逆不道之徒的末日已到」心裡高興,面上可不能顯露,沉聲道:「在下能充當這大任麼?」耿光明打了個哈哈道:「對老弟台來說,足可勝任有餘,請上馬吧!」那名弟子拉來了馬匹,方玨與耿光明上馬並轡馳去,那名弟子坐騎已經驚走,只好步行。—路之上,方玨緊張無比,此去是龍潭虎穴,只許成功,不許失敗,將來的情況是如何發展,根本無法蠡測。進入腹地,盡是交錯的港叉,警戒森嚴。這是方玨第二次入虎穴。上一次。他化裝為該幫的趙分舵主,借李老頭的送糧車入內,救出黃蕙芬,若非有內應,差一點不能全身而退,最後,黃蕙芬還是被害了。往事歷歷如在眼前,他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。抵達總舵,方玨被接待在刑堂側方的宿舍中,這又是舊地重臨,回想被囚刑堂地下室的一幕,餘悸猶存。耿光明倒是禮數周到,只休息了—會兒工夫,接風酒席便已擺上,時近三更不便驚動別人,—主一客對酌。方玨覺得很好笑,到底是上賓還是死敵?這情況的確十分微妙。

  一連三天,方玨受到極好的招待,但對方始終不提人幫受職的事,也沒蒙幫主召見,方玨暗中著急,卻又不便開口動問。這是第三天的夜晚,月明如晝,方玨信步閑走,出角門,來到一個小院裡,只見花木扶疏中,隱著—幢精舍,環境清幽極了,精舍內隱隱透出燈光。是誰的起居之所,想來地位必然不低。方玨徘徊在花徑上,不知不覺,接近精舍,門是半開著的,目光瞥掃之下,不由駭然大震,面熱心跳,忙不迭地轉身便走。精舍內,「玉琶妖姬」晚妝初卸,如雲秀髮分披,僅著褻衣,薄如蟬翼的紅綃,不例外地搭披在肩上,燈光下,肌膚賽雪,紅白相映,令人目眩神馳,極盡誘惑。方玨走得數步,身後突然傳來「玉琶妖姬」的聲音道:「是誰?站住!」方玨停了腳步,心頭卜蔔亂跳,悔不該盲目闖到女人的寢處來。幽香沁鼻,方玨知道對方已來到身後。嬌滴滴的聲音道:「原來是你,你來這小院做什麼?」方玨沒回身,期期地道:「對不起,在下……悶得發慌。見月色很好,信步走動走動,不知道是姑娘住的地方。」

  「你不見角門上掛著非請莫入的牌子?」

  「哦!這……在下疏忽了,沒看到!」

  「也好,我正想找你談談。」

  「噢!」

  「到屋裡去談吧!」

  方玨緩緩回身,呼吸微微—窒,她仍是那身誘人的裝束,連外衣都不加一件,夠大膽,也夠無恥,名符其實的妖姬?方玨不敢多看,垂下目光道:「有話就在此地談吧!」「玉琶妖姬」毫無羞澀之態,若無其事地道:「我問你一件事,白儒真的結過婚了?」心中—動,方玨道:「是成過親了!」「玉琶妖姬」似很失望,低頭想了想,又道:「在山中時,我看他們的光景,好像不是好姻緣……」方玨當然知道她的心意,搖搖頭,冷冷地道:「這點在下不清楚。」「玉琶妖姬」道:「你應該知道的?」方玨心頭為之—震,皺眉道:「在下為什麼應該知道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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