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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八章 世事本空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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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筱娟雙眸電張,口唇連連翕動,半晌才道:「什麼少門主?」方玨啼笑皆非,這女人到底算是哪一類的女人,原先,她不承認自己的身分,現在又否認她是少門主,還揚言要削髮為尼,莫非她母親的判斷正確,她原先是喪失記憶,而現在復原了?心念之中,栗聲道:「你忘了你是『三才門』的少門主?」李筱娟迷惑地道:「我……你在說什麼?」方玨冷厲地道:「昨夜黃昏時,你出手傷了你娘,難道你也否認?」李筱娟大叫道:「我傷了我娘?……這從何說起?」方玨窒住了,真假虛幻,他完全無法判斷。李筱娟激顫地道:「我娘呢?」 「正在找你。」 「誰說我傷了她?」 「她親口說的。」 「你看到了?」 「沒有,但她受傷是真的,傷心也不假,一個做母親的不會誣賴自己的女兒吧?」 「很難說!」 「你……什麼意思?」 「我恨……恨……」 「恨你娘?」 李筱娟狂聲道:「我恨我自己。」方玨的怒火又告熾燃,圓瞪星目道:「什麼意思?」 「你走吧!」 「我不走,我答應你娘和我姑姑,要抓你回去。」 「你可以殺了我,別的辦不到。」 就在此刻,一個緇衣老尼出現門邊,後面隨著兩名少尼,其中一個是原先引領方玨來這裡的「修緣」。方玨兀立著不作聲,心裡疾轉著念頭:「三才門是個江湖中公認的神秘門戶,作風當然是詭異莫測,李筱娟的突然轉變,說不定與庵中的女尼有關,也許她們本是一路,又想玩什麼花樣……」老尼寶相莊嚴,高宣了一聲佛號道:「佛門雖廣,不度無緣之人,女施主,你請便吧!阿彌陀佛,掩門。」說完,轉身而去。少尼之一掩上了庵門。方玨又為之一怔。李筱娟幽淒地道:「天下之大,難道沒我李筱娟容身之地?」方玨一時沒了主意,他不知道該不該動手,情況撲朔迷離,使得他腦脹欲裂,茫然無措。 她是逃婚的李筱娟?她是三才門少門主憶鳳?她的心神受制?她故意裝佯有所圖謀?正如姑姑南宮芳婷所說,她的眼神澄澈,沒有錯亂的跡象,不像是心神受制的樣子,如她是故意做作,目的何在呢?為什麼一個人有兩種不同的表現呢?難道她不是昨晚所見的李筱娟?設若如此,天下會有如此相像,連衣著都一樣的人麼? 李筱娟再次開口道:「天涯何處無芳草,你忘了我吧,事實上你並不愛我,是你姑姑強做主的,我早已說過,不願意接受施捨。」這就是問題癥結所在麼?自尊心在作祟,方玨沉痛地道:「我從沒這念頭,也不勉強別人,過去的,只當它是一場夢,夢醒了,什麼也不存在,只有一樣我要弄明白,你怎會做了『三才門』的少門主?」李筱娟喘著氣道:「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,也沒聽說過『三才門』三個字。」神情、態度,與她否認是李筱娟時完全—樣,一個聲音在方玨心裡大叫道:「我不能受她騙,我不能再上當,機會難得,非追個水落石出不可。」心念之中,冷峻地道:「我要把你交給『金鳳女』前輩。」李筱娟突地改變態度道:「你辦不到。」方玨冷笑了一聲道:「那你就試試看?」李筱娟咬咬牙,道:「出手吧!拔劍呀?」方玨的心裡相當矛盾,他想把李筱娟抓去見她母親,揭開這詭譎的謎底,但又覺得太無謂,雙方既然已經決裂,又何必再添痛苦呢?心念之中,道:「你如果答應我一件事,我就不動手。」 「什麼事?」 「回去見你母親!」 「不,我是沒有根的浮萍,不願再見任何人。」 「你要迫我動手?」 「我不在乎,什麼都不在乎,人生對我已經失去了意義,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活下去,有一點可以確定,我不會尋短見而貽人笑柄。」 方玨吐了口氣,道:「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?」 李筱娟大聲應道:「有血有肉,有思想,有羞惡之心的女人。」 「不見得吧。」 「什麼意思?」 「你為什麼不在事前表示態度,而要在事後逃婚?」 「我有我的理由。」 「什麼理由?」 「不必告訴你,我做我認為合適的事,採取應該採取的行動。」 方玨氣得眼睛發了綠,激憤地道:「你反復無常,一再否認身分,當了見不得天日的『三才門』的少門主,你忤逆不孝,傷了生母……」愈說愈激動,變成了吼叫:「為什麼?你說,到底為了什麼?……你說!」李筱娟窒了片刻,突地冷笑連連,道:「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,你以為無中生有,胡編一通,我就會就範,就會改變心意?錯了,我不會改變主意的。」方玨厲聲道:「你是魔女,你已經喪失了人性,你……」李筱娟杏眼暴睜,突地狂笑起來,口裡道:「魔女,我是魔女……哈哈哈哈……」方玨雙目盡赤,手腳發麻,額上青筋暴露,情緒激蕩如濤,再也控制不住子,大喝一聲,上步出手便抓。眼一花,人影驟失,收手看時,李筱娟已到了兩丈之外的側方,這一式幽靈似的身法著實驚人,但方玨在狂怒之下,更加激越,一錯牙,電撲而上,雙掌同時吐勁,毫不留情。「砰!」挾以一聲淒哼,李筱娟連連踉蹌,一口鮮血噴了出來。方玨木住了,她不閃避,也不還手,這是她化身「小金鳳」時的故伎重演。李筱娟淒厲地道:「方玨,今後你是你,我是我,我不再欠你什麼了,如果你不甘心,可以拔劍殺了我,否則……我要走了!」方玨的身心全麻木了,腦海由昏亂而變為空白,兩眼也發了直。李筱娟轉過嬌軀,蹣跚而去。 不知過了多久,方玨意識回轉,自嘲地笑了笑,喃喃地道:「我這是做什麼?愚蠢、幼稚,不錯,她是她,我是我,少門主也好,小金鳳也罷,與我何干?」心念之中,舉步離開。才只走得數步,一個蒼勁的聲音倏地傳人耳鼓:「小子,你跟那小妞到底搗什麼鬼?」方玨在此刻的心情下,天掉下來都懶得料理,充耳不聞,仍走他的路。那蒼勁的聲音又道:「小子,你聾了麼,不回答我老人家?」方玨不由氣往上沖,停了腳步,沒好氣地道:「閣下什麼意思?」嘿地一笑,那聲音道:「什麼,你小子管我老人家叫閣下?」方玨頭也不抬地道:「稱閣下夠抬舉你了。」 「好小子,你乳毛還沒脫盡,敢目中無人……」 「那該稱什麼?」 「老前輩!」 「臭美!」 「你一定不改稱呼?」 「沒這必要!」 「名不正則言不順,你不能貶我老人家的身分。」 「閣下意在何為?」 對答之間,方玨注意默察聲音來源,竟然判別不出發聲的位置,似遠又近,這可怪了,難道大白天裡見鬼?眼前圍繞著庵堂的竹柏,一眼可以望透,外面是平疇綠野,視線無阻,人藏在哪裡?是真氣傳音麼?心念一轉,道:「好吧,老前輩就老前輩,何不見示廬山?」 「算了,我老人家剛剛已經承認有些見不得人。」 「有何指教?」 「我老人家的徒孫年紀也比你大。」 無理取鬧,方玨心火難遏,怒哼了一聲,抬頭望去,不禁駭然,聲音分明近在咫尺,卻不見人影,大白天裡,這是不可能的事,古柏修篁,一片空寂,人藏在哪裡呢?想了想,沒來由去答理對方,舉步又走。那蒼勁的聲音又響在耳邊:「小子,你真有古立人的邪氣。」提到師父的名諱,他不能不理了,再次止步,依然不見人影,寒聲道:「閣下是見不得人麼?」 「嘻嘻!正好被你小子說對了,我老人家是有些見不得人。剛才聽你提到『三才門』?」 方玨心頭一動,道:「是的,怎麼樣?」 「三才門是個極神秘的門戶,從來不跟外人打交道,你怎麼知道的?」 「碰巧!」 「那小妞真是門主的千金?」 「這……小可也無法判斷真偽。」 「胡扯,你們分明是小倆口,鬧了意見,她要出家,庵裡老尼聽說了她的來歷,不敢收留她了,你還睜著眼睛對我老人家說瞎話。」 方玨為之哭笑不得,看來這聞聲不見人的怪物早已在暗中看到了一切,他為什麼要管這檔閒事?心意—轉,道:「老前輩如何稱呼?」 「老前輩三個字不是稱呼麼?」 「請教您老的名號?」 「我老人家無名無號,就喜歡被稱作老前輩。」 方玨為之氣結,慍聲道:「小可沒工夫胡纏,對不起……」腳步一挪。老人的聲音又道:「小子,我老人家平生最大的毛病就是愛管閒事,你想不想找到她?」方玨毫不遲疑地道:「不想!」 「真的不想?」 「真的。」 「哈哈,小子,別口是心非,剛才聽你們的交談,你們結合了,但她逃婚,你並不清楚她的來歷,而她又別有懷抱,對不對?這實在是天底下最最奇特的事,只聽說有棄婦,還少聽說有棄夫,看來你是被三才門的人捉弄了,單憑你小子白儒二字的名頭,武林至尊傳人的身分,你就認了?窩囊!」這最後幾句話,夠諷刺,夠缺德,方玨牙癢癢地道:「這關老前輩什麼事?」 「我老人家說過,愛管閒事是平生唯一嗜好。」 「如何管法?」 「指你一條明路,找你老丈人理論呀!」 方玨不由動了心,難道這神秘老人真知道三才門的底細?可是自己已決心忘了李筱娟,雙方也當面說了決絕的話,根本已沒理淪的必要。轉念一想,李筱娟平白做了三才門少門主!這謎底實在困惑人!不找她,揭穿謎底也好。好奇,是武林人的通病,期期地道:「如何才能找到?」 「你小子願意了?」 「為了揭開謎底,沒別的意圖。」說著,傾耳凝神,他實在不服氣,一定要找出老人隱身之處,人不是鬼怪,不能說沒有形體。哈哈一笑。老人的聲音道:「小子,不必白費心思力氣,你找不到我老人家的。」方玨心頭為之大震,此老竟能看出人的內心,照理推斷,老人必隱身在目力可及之處,不然無法看到自己的神情,他會變戲法麼,不然如何隱身?方玨在驚奇之餘,不由有些膽寒,老人真的是愛管閒事,還是別有企圖?江湖鬼蜮,人心險詐,這倒不可不防,說不定對方便是「三才門」的人,記得在那神秘的莊院殿堂中,三才門主就沒露過面,光只聞聲而不見人,想到這裡,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。算了吧,自己既無所圖,何必自找麻煩?可是,好奇之念一生便難以抑止。老人聲音又傳:「小子,聽著,我老人家指示你。」左一個小子,右一個小子,方玨心裡滿不是滋味,勉強忍住道:「請講!」老人的聲音接著道:「有座很大的莊宅,內裡有間殿堂式的構築……」方玨吸口氣,打斷老人的話聲道:「那地方小可知道,老前輩不必說了。」 「你去過?」 「是的,小可就是在那殿堂與對方接觸,可是第二次去,卻發現是所廢莊,人去屋空。」 「你是怎麼去的?」 「白天去拜訪。」 「那你就錯了,應該晚上去。」 「晚上?」 「不錯,晚上!」 「難道對方見不得日光?」 「話不是這麼說,對方活動都在晚上,白天裡,你碰上了也不會認識,對方沒特殊標誌,人,還不是人。」 「小可見過其中一二……」 「你見過的當然例外,對了,你提到逃婚,怎麼回事?」 「這個……小可能不說麼?」 「當然可以,我老人家很尊重別人的隱衷。」 方玨定了定神,道:「夜晚去一定能見到麼?」 「不—定!」 「這……豈不是說了等於沒說?」 「你小子忒性急,我老人家話還沒說完,如果對方願意見你,當然就可見到對方的人……」 「如果對方不願見呢?」 「那就得要冒險。」 「冒什麼險?」 「你既然去過,我老人家一說你就明白,在毆堂居中有座木龕,對不對?」 「是的!」 「好,聽著,木龕內正中板壁上,有朵浮雕的蓮花,那就是機關捩子,你用力旋動,便可啟開門戶,接下去是你的事了。」 方玨激動非凡地道:「對方的舵壇設在地下?」 「你說對了!」 「老前輩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?」 「江湖中不同的人,有不同的門道,你就不用深究了,我老人家先警告這是冒險,去不去隨你的便,言止於此。」 方玨呆了片刻,向空拱手道:「多承指教!」說完,疾馳而離。 三更初起,夜色濃如墨染,神秘莊宅之前的護莊河橋頭,出現了一條人影,他,正是受神秘老人的指示,前來探查「三才門」底蘊的方玨。龐大的莊宅沉浸在夜色中,無燈無火,更沒聲音,本來已夠神秘,在有心人的眼裡,神秘之中還透著恐怖。「三才門」中人的身手,方玨已初窺一斑,此來不異進龍潭入虎穴,為什麼要冒這險?武林人的通病——不死心。這是他第三度重臨,可以說輕車熟路。過了橋,不見有樁卡攔阻,進入林蔭道,方玨忽地躊躇起來,揭人秘密,乃屬江湖大忌,那苦竹庵外聞聲不見影的神秘老人,為什麼要把「三才門」的秘密洩露給自己,會不會是一個圈套?同時李筱娟忽然要出家,也是個不解之謎?但,來已經來了,總不能打退堂鼓,深深一想,硬起頭皮往裡闖。到了門樓前,只見情形與第二次來時—樣,門上掛了一把銹蝕的大鐵鎖,好奇心加上年輕人的衝動,他把一切可能的後果全拋之腦後,彈身越牆而人。死寂無人,氣氛顯得無比的陰森。晚上,是該門活動的時辰,為什麼連個樁卡都沒有?這不合情理,凡屬秘密門戶,禁忌最多,防衛也最森嚴,但眼前的情況令人莫測高深。他登上了殿廊,一顆心狂跳起來,不是怕,是緊張,如果真如神秘老人所說,對方的舵壇在地下,這—闖進去,會有什麼樣的反應?凝聚目力,望向黑黝黝的殿堂,木龕依然,那就是通達地下的門戶。木立了一陣,他舉步跨人殿堂?逕自走向木龕。正如神秘老人所說,木龕內迎面壁上,有一朵浮雕的蓮花。機關捩子,是否要轉動?他突然冷靜下來,開始想可能的後果,闖入舵壇,江湖規矩所不容,而冒生命之險的代價是什麼?與李筱娟已是情斷義絕,她既到苦竹庵請求剃度,當然已放棄了少門主的身分,是對方放她走,還是……想不通,怎麼也找不出合理的答案。現在退身,當然還來得及,但又有人寶山空手回的感覺。闖!他下了最後的決心,至少得解開李筱娟成了少門主之謎。於是,他進入木龕,把手伸向那朵浮雕的蓮花,心在狂跳,手在發抖,久久,情緒稍為平靜,手指用力,開始旋動,向左,分毫不動,向右。應指而松,—旋,再旋,陡覺腳下一虛,連意念都不及轉,人便向下直墜。這刹那之間,什麼意念都沒有。「砰!」他重重地摔落地上。本能地又掙起身來,同—時間,頭頂的穴口自動封閉。惶急,震驚,他直覺地感到情況不妙,本能地,他的手按上了劍柄,四周—片漆黑,伸手不見五指,他努力鎮定白己。如果說世間真有所謂的地獄,這便像了。不知呆了多久,他慢慢回過神來,伸手摸索,冰冷的石壁,這像是—條地道,把心—橫,扶壁前進。事已至此,除了找出答案,根本沒第二條路可走。像一個明眼人在突然之間變成瞎子,烏天黑地,除了自我之外,什麼感覺都沒有,沒有光的世界,陰森而恐怖。甬道似乎無窮無盡,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。後悔襲上心頭,不該聽從—個來歷不明的人幾句話,把生命當兒戲。隨著後悔而來的是恐懼,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,如果被人突襲,的確是防不勝防,誰知道有什麼兇險在等待著?轉了兩個彎,眼前陡地一亮,他看到了燈光,燈光很弱,似乎是間石室,揉揉眼,證明不是幻覺,登時精神—振,不管遭遇的是什麼,總比在無盡的黑暗恐怖中摸索強。手按劍柄,一步一步朝燈光處走去。到了,是一間寬大的石室,板床、桌椅,桌上有盞大油燈,吐著昏昏的燈焰,不見人影,寂如鬼域。他進入石室。「鏘」地一聲巨響,方玨驚叫出聲,似乎全身都被震散了。一道鐵閘封閉了室門,他的雙眼發了直,神魂似飛上了半空。他記起了師父生前的訓誨,在最危急的境地中,必須保持冷靜,於是,他試著冷靜下來,開始運用頭腦。地下舵壇就止於此麼?絕對不是,一定另有門戶,這裡當是—個陷阱,用以對付不意侵入的敵人。他挪步走到桌邊,只見桌上擺了張字柬,核桃大的字,—上面寫的是:「字示白儒方玨,如欲避免死前之煎熬,速作自決。」方玨的心收緊了,全身起了痙攣,再往後看,置名的竟然是裴震。陰謀,惡毒的陰謀,是師門大逆裴震策劃的,苦竹庵外傳聲的神秘老人是其同謀。裴震便是「三才門」的掌門人,怪不得他在得了天下第—劍榮銜之後,無故失蹤了二十年,那李筱娟也是同謀者。恨、怨、憤、急交加,他跡近發狂,彈向鐵閘,試用手推,實胚胚地,不知有多厚,神仙也打不開,再朝四壁叩擊,連回聲都沒有。像一頭被囚的猛虎,他來回走動,無計可施,絕地,要想脫困簡直是做夢。一陣狂動之後,他坐回桌邊,人整個地麻木了,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埋骨此間,的確死不瞑目。裴震好毒辣的心腸,李筱娟是受他利用,還是另有蹊蹺?「我不甘心死!」他狂叫出聲,回應的是一陣串死,死,死……求生,是人的本能,方玨起起坐坐不知有多少次,但連一線生機都沒有,地底,石室,如何能破土而出?絕望,徹底的絕望。真如裴震的留柬所說,自決以求解脫麼?饑渴而死,那的確是世間最酷毒的煎熬。燈焰拉長,然後突然黯淡下去。方玨走近一看,已是油枯燈盡,不言而喻,燈一熄,這裡便成了真正的地獄。從燈盞能容納的油量看來,這安排是在半天前。他沮喪無助地坐下,等死,但距離死還很遙遠,一段長長的最慘酷的距離,而這距離是一寸一寸地行進,要餓死一個內元深厚的高手,得耗比常人多一倍的時間,也比常人淒慘百倍。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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