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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 曙光一線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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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玨順著黃蕙芬的手指一看,是一粒紅豔豔的珠子,光燦奪目,忙上前撿在手中,仔細審視了一番,道:「是粒珠子,會不會是令師……」黃蕙芬立即接話道:「他老人家沒這東西,准是兇手遺落的。」說著,接過手去,一看,道:「如果我猜測不錯,這粒紅珠是兇手劍柄上脫落的,珠子上有鑲嵌的痕跡,一般江湖人都喜歡用各種珍珠寶石裝飾劍柄。」方玨接了回來,看了看,點頭道:「姑娘說的有理,這是追凶的線索,在下帶在身邊,機會湊巧的話,憑這顆紅珠,定可追出殺人的兇手。」黃蕙芬傷心地道:「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家兄之仇未報,家師又遭不測,這些江湖敗類,似乎以殺人流血為樂,武林公道何存?」方玨豪雄地道:「邪惡之輩,逞兇只是一時,正義是始終不泯的。在下不敢以衛道為己任,但決盡綿薄以除惡魔。」黃蕙芬拭淨了淚痕,明眸中泛出一種十分感人的神色,幽幽地道:「少俠人中之龍,定能為武林伸張正義!」方玨期期地道:「身為武士,只有……盡心力罷了。」黃蕙芬眼色再變,那是一種微妙而使人迷惑的目光,含有某種特定的意義,再笨的男人也能體味出它代表的是什麼。方玨心弦為之大大震顫,他立時想到「半半和尚」在遇害之前所提的條件,自己已經斷然拒絕了,黃蕙芬知道這回事麼?她不會不知道,這種事,「半半和尚」一定先征得她的同意,然後才提出來的,看來,她的情意只好辜負了,心念之間,故亂以他語道:「黃姑娘,令師的後事……需要在下效力麼?」黃蕙芬幽淒地一笑道:「不必,家父會著人料理。」方玨乘機道:「如此,在下告辭!」黃蕙芬心有所思,不自覺地脫口道:「怎麼,你要走了?」方玨心弦又是—震,道:「是的,在下想立即著手追凶。」黃蕙芬咬了咬下唇,鼓起勇氣道:「家師……曾對少俠提到過什麼事麼?」說著,臉已經紅了,眸子裡閃出期待的光影。方玨一顆心卜蔔亂跳起來,俊面也立時漲紅了,他聽得出對方弦外之音,但,如何啟齒呢?照實說出來,定會傷了少女芳心,不說,「半半和尚」屍骨未寒,怎能當著他的遺體說謊話,想了想,硬起心腸道:「在下……曾經答應令師,為令兄復仇,取馬月嬌的性命,這點……在下一定辦到。……」黃蕙芬粉腮一黯,道:「關於這點,我這裡先行致謝,家師沒提到別的?」方玨索性硬心到底,搖搖頭,道:「沒有!」黃蕙芬垂下了螓首。方玨不敢再停留了,他怕黃蕙芬坦白說出心意,那將是非常尷尬的事,他像逃避什麼可怕的事般地匆匆道:「在下告辭!」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,也不待她的反應,彈身電閃而去。黃蕙芬張口欲呼,但沒叫出口,粉腮在驟然之間變了,眸子裡閃出幽怨,喃喃自語道:「他為什麼要這樣,有心,還是無意?我該怎麼辦?……」 方玨來到大街上,心頭沉重得像壓了一塊千斤巨石,對黃蕙芬,他感到無比的歉疚,但他沒辦法,因為他現在對李筱娟有了責任,雖然李筱娟下落不明,但姑姑南宮芳婷做的主,事實已經認定了。殺死「半半和尚」的兇手是誰?如果目的是滅口,必與師門叛逆裴震有關,—粒紅珠是僅有的線索,但江湖茫茫,要找一個劍柄遺珠的人,不啻大海撈針,不管怎樣,如果找不到兇手,實無以慰死者在天之靈。追凶,是眼前的急務,照「半半和尚」的說法,桐柏大樹莊莊主「一劍定天」時公展與紅黑雙煞是裴震的結拜兄弟,也許這樁公案是二而一的事件,只要找到其中之一,說不定兩件事同時解決。於是,方玨首途桐柏。由襄陽到桐柏,橫越桐柏山是一條捷徑。 桐柏山,層巒疊嶂,險阻重重。方玨為了抄捷徑,並不依山道,早認定方向,朝前直走。日頭歇山,煙嵐四起,遠山近巒,籠人一層神秘的迷茫中。方玨心想,該找個過夜的地方了。於是,他登上一座聳立如塔的峰頭,尋了個避風的石穴,歇了下來,剛剛安頓妥當,正在閉目養神之際,—聲幽幽長歎,倏地傳人耳鼓。方玨嚇了一大跳,睜開眼想:「是耳鳴麼?這種地方怎會還有別人?」又是一聲嘆息傳來,這回可聽真切了,而且,還是出自女人之口。怪事,此時此地,會有女人出聲哀歎,是山魈鬼魅不成?方玨起身,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出石穴,目光四掃,不見人影。藝高人膽大,方玨掠上一塊較高的岩石,目光掃瞄之下,不由駭然大震。峰邊岩石上立著一個女人的背影,像一尊雕像。她是誰?為什麼出現在這種地方?女人而置身這等境地,不用說,必然是武林高手,但她因何嘆息呢?在好奇心的驅使下,方玨悄然迫了過去,停在丈許遠的地方。距離近,看得更真切了,赫然是個雙鬢飛霜的老婦人。不知是老婦人沒發覺方玨的來臨,還是故作不知,兀立著,絲風不動。方玨怔立了片刻,忍不住出聲道:「老前輩!」總算有了反應,老婦人冰聲道:「你是誰?」聲音冷得令人起雞皮疙瘩。方玨鎮定了一下心神,道:「晚輩方玨!」 「你來這裡做什麼?」 「山行路過!」 「那你走吧!」 方玨吞了泡口水,硬起頭皮道:「請問老前輩如何稱呼?」老婦人恍若未聞,不言不動,仍然凝視著遠方,她在望什麼?或是等待什麼?這可是怪事。方玨再次道:「老前輩是在等人麼?」老婦人突地回過身來,人老了,但輪廓依然很美,沒有龍鍾之態,兩道目芒猶如冷電寒芒,相當驚人。方玨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噤,愕然望著對方。老婦人凝視了方玨半晌之後,冷厲地道:「你怎麼知道老身在等人?」方玨訕訕地道:「晚輩……是隨口說的。」 「隨口說的?」 「是的!」 「但你說對了。」 「老前輩在等誰?」 老婦人目芒一閃,厲聲道:「你管我等誰,走開!」方玨倒吸一口冷氣,轉過身……老婦人卻又道:「你先別走!」方玨又回過身來。老婦人像是在考慮什麼大事,時而皺眉,時而吐氣,久久才開口道:「我告訴你吧,這件事如果不說,也許哪天我咽了氣,便永遠沒有人知道了,不過,你知道了之後。得替我辦點事,願意麼?」方玨想了想,道:「可以,只要晚輩力所能及。」老婦人突地搖搖頭,道:「你辦不到的,不可能……說什麼你也辦不到。」 方玨畢竟是年輕氣盛,脫口道:「老前輩還沒說出來,怎知晚輩辦不到?」老婦人幽幽地道:「普天下恐怕沒有人能辦到。」方玨豪雄地道:「老前輩何妨說說看?」老婦人又考慮了片刻,眸中陡現厲芒,一字一句地道:「你替我殺一個人。」方玨駭然大震道:「殺人?」 「不錯,殺人!」 「殺誰?」 「這個……我得先考量你一下,如果你的功力不足勝任,我也就不必說了,現在你自己說,你最擅長的武功是什麼?」 方玨略一沉吟,道:「劍術!」老婦人點點頭道:「很好,我們試一下。」說著飄身而起,掠到近處折了—根樹枝,用掌削去枝葉,又回到原處,在岩石旁揀了較為平坦的位置,又道:「來吧!」靈巧的身法,輕如無物,單這一手,就顯示出她的功力相當不凡。方玨並非爭強好勝之徒,他忽然冷靜下來,暗忖:「這實在是沒來由,別為了—時好奇而惹亡麻煩。她請自己殺人,還要考較功力,身為堂堂『武揚門』繼承人,行事為人,得有個分寸。」心念之中。淡淡地道:「有此必要麼?」老婦人道:「當然,否則我怎麼知道你能否勝任。」方玨道:「晚輩不—定會答應當劊子手。」老婦人目芒一閃,道:「怎麼,你怕了?」 「怕,談不上!」 「你剛剛答應我,只要力所能及……」 「不錯,但得衡量情理,殺人並非兒戲,如果有悖武林道義,晚輩只有敬謝不敏,那可不是力的問題。」 「點到為止,試一試總無妨!」 方玨深深一想,道:「好吧!」說著,移步站好位置。老婦人以樹枝代劍,亮開架勢,沉聲道:「拔劍!」方玨緩緩掣出長劍,亮開,口裡習慣地朗聲道:「霸劍無敵!」老婦人為之動容,雙方凝立對峙,雖是暗夜,但以雙方的修為,視物不殊白晝,久久,老婦人突地拋去了樹枝,道:「不必試了,你的確是罕見的劍道高手,足可勝任。」方玨也收回劍,沉凝地道:「老前輩何所據而雲然?」老婦人道:「氣勢二字。」方玨心念疾轉:「對方憑觀察而判定自己的功力深淺,具有這等眼光,不必說,身手必非泛泛,為什麼要假手別人……」當下脫口道:「老前輩為何不自己動手?」老婦人道:「我不能,如果能,我就不會請你代勞了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因為我不能離開此地。」 「晚輩不明白。」 「你方才猜中我是在等人,所以不能離開此地。」 方玨眉頭一皺,道:「老前輩何不說明一切?」老女人仰頭望瞭望夜空,歎了口氣,才略帶激動地道:「好,我告訴你,我當年有個名號叫『無憂仙子』,你……可能沒聽說過,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,我棄絕了江湖,江湖也忘了我,原因是為了一個人……」方玨吐口氣,「無憂仙子」這名號他的確沒聽說過。「無憂仙子」停了片刻,像是在抑制激越的情緒,又接下去道:「我與那個人約定,在此地見面,二十個寒暑過去了,他……沒有來。」方玨栗聲道:「老前輩等人等了二十年?」 「不錯,二十年。」 「為什麼不出江湖找他?」 「不能,十五年前我有過誓言,此生足不離山。」 「那是為什麼?」 「這是私事,你不必知道。」 方玨怔了怔,道:「老前輩等的人是誰?」「無憂仙子」咬咬牙,顫聲道:「我等的人,就是我要請你殺的人。」方玨心頭一震,不解地道:「老前輩等的是他,殺的也是他,為什麼?」「無憂仙子」恨聲道:「因為他是負心人!」 「負心人?」 「唔!」 方玨的眉頭皺緊了,這是男女之間的感情糾紛,「無憂仙子」少說也是花甲年紀,難道還勘不破情關?二十年前,她當是中年,是棄婦麼?可是她說雙方約定在此地見面,而她又受誓言約束,生不離山,怎麼解釋呢?「無憂仙子」接下去道:「他是個了不起的人,不過,以你本身的功力,再加上我苦參出來的絕著,一定可以殺得了他。」方玨好奇之念更熾,挑眉道:「他是誰?」「無憂仙子」一字一頓地說道:「武林至尊古立人!」方玨如遭電擊般全身一震,連退三個大步,星目睜得滾圓,說不出話來,「無憂仙子」見方玨的神情有異,寒聲道:「怎麼,古立人的名頭把你嚇壞了?」方玨的情緒—片狂亂,對方請他殺的人竟然是他自己過世的師父「武林至尊」古立人,而且是感情上的糾紛,這使他想到了「巫山神女」,「巫山神女」隱居在黑森林中,三十年不出江湖,原因也是為了師父,到底三者之間是什麼關係?「無憂仙子」又道:「你不敢答應,是麼?」方玨錯了錯牙,道:「不勞老前輩費神了!」「無憂仙子」栗聲道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方玨心念電轉:「雙方之間是感情上的糾紛,並非什麼仇怨,師父業已辭世,俗語說人死恨消,乾脆說出實情,消除她對師父的恨。」想著,脫口道:「他已經不在人世 「無憂仙子」臉色劇變,厲叫道:「什麼?他……他死了?」方玨頷首道:「是的!」「無憂仙子」身軀連晃,似乎站立不穩,歇斯底里地狂叫道:「這不是真的,他沒有死……他……為什麼會死?啊!」身形一個前沖,瞪視著方玨又道:「你騙我,說,你是在騙我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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