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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回 仗義扶危嬌龍拔劍 追狼救女小虎飛刀(6)


  羅小虎被她這「苦命」二字觸刺了下,心裡感到一陣憾疚,也不由伸出他那雙大手,在孩子的小臉上輕輕地撫弄了下,問道:「下地幾個月了?」

  玉嬌龍溫順地:「五個多……不,六個多月了。」

  羅小虎眼裡閃過一絲淒涼之色,深情地看了看玉嬌龍,又問道:「是咱倆的孩子?!」

  玉嬌龍低下頭去,默默地看著孩子,沒有應聲。

  羅小虎並未留意到玉嬌龍那有口難言的痛苦神清,只略帶惋借地說道:「要是個小子就好了,這西疆又多了一隻虎!」

  玉嬌龍一下仰起面來,含嗔帶屈他說道:「閨女又怎樣?我可以把她教成一條龍!」

  羅小虎爽朗地笑了:「成龍上天,成虎入林,你也沒有上天,還是回到西疆來了!」

  玉嬌龍淒然一笑,心裡又不禁隱隱作痛起來。

  羅小虎站起身來,環顧四野,將遠近搜索一番,俯身將玉嬌龍扶立起來,說道:「走,弟兄們還在林子裡等著我呢!」

  玉嬌龍不自自主地在羅小虎的擁扶下,來到火紅馬身旁,還不等她把孩子換過手來,羅小虎便已將她輕輕托上了鳥背,他卻跑去牽來巴格那頭黃驃馬,自己騎上,又帶著玉嬌龍奪來的那匹大青馬,然後,二人才並轡往回走去。

  一路上,玉嬌龍默默地傾聽著羅小虎訴說他的一些別後情況。儘管這些情況,多半是她早已知道了的,但她聽得還是那樣入神,那樣感到驚心動魄,好象也跟隨著他重曆了般般艱險危難。玉嬌龍時而心裡蕩起陣陣酸辛,她已經不是在為自己的孤淒而傷心,卻是深深地為羅小虎的不幸而動情。玉嬌龍時而又激起一陣陣豪情,她亦已不是在為自己的劍法而自傲,卻是深深地為羅小虎的義勇而傾心。她一邊聽著,一邊總是情不自禁地回過臉來脈脈含情地看著羅小虎,她又從他身上感到一種無窮無盡的力量,好象她身旁這條漢子真是銅鑄的筋,鐵打的骨,誰也無法使他屈撓,誰也無法置他於死地。

  玉嬌龍那滿含柔情的目光,把羅小虎的話頭突然剪斷,他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眸裡又閃起那種略帶嘲弄的神清,他望著她憨然地笑了,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。玉嬌龍臉上飛起一片紅暈,羞得低下頭去。

  草原上靜靜的,只有天和地,沒有一點人跡。

  羅小虎輕舒臂膀,將玉嬌龍抱過馬來,讓她橫坐鞍前;玉嬌龍柔順地靠在他的懷裡,把自己的頭緊緊貼在羅小虎的胸前。一瞬間,她感到那似乎是她一生來從未有過的安謐。

  火紅馬顧自慢慢走在前面,只偶爾回過頭來看看它的主人,這竟也使玉嬌龍不由感到羞澀難禁。

  羅小虎忽然埋下頭來,在玉嬌龍鬢邊低聲問道:「那夜在王莊,咱倆已成了夫妻,你為何又悄悄離去?我醒來四處尋你,你怎忍心捨下咱倆那番思愛?!」

  摹然間,烏都奈那含有敵意的目光,那冷漠輕蔑的神情,那公然無禮的行徑,重又浮現在玉嬌龍的眼前,以致使她一想起這些情景,就感心傷氣惱,屈辱難禁。玉嬌龍不覺側過頭來,猶有餘慍地說道:「你那烏都奈說話損刻,無禮太甚!我豈能受他欺侮!」

  羅小虎寬容地笑了。說道:「銀杏皮臭糯糯心,栗子皮刺脆脆心,胡桃皮澀油油心。看人也要看看心,哪能只看皮表。适才一馬當先沖出林來助你的,豈不正是烏都奈兄弟!」

  玉嬌龍雖然心裡已被觸動,卻仍負氣地說道:「我豈把這群鼠輩放在眼裡,誰要他來礙手!」

  羅小虎笑著說:「你都當娘了,還這麼任性!」

  玉嬌龍怵然垂下眼來看著雪瓶,不吭聲了。

  羅小虎:「當時你雖走了,我已料定了你還會來西疆的。」

  玉嬌龍有些不悅地說道:「你真量定我是無路可走了?!」

  羅小虎並不答她所問,仍繼續熱烈地說道:「你果然回來了。一個多月來,我都在四處尋找你的下落。」

  玉嬌龍微微一驚:「你從何得知我已回西疆一月餘了?」

  羅小虎:「我在崖洞裡一看到那件已被補好的破褂衫,就知道是你回來了。」

  玉嬌龍傷心地說道:「你就住在那樣的崖洞裡?!」

  羅小虎毫不介意地:「能經常住上那樣好的崖洞,就算走運了。」

  玉嬌龍真正感到驚異和傷心了。她幼年時,也曾聽母親講過「寒窯出將相」和「茅屋公卿」的故事。她並不畏寒苦,為了羅小虎,她甘願跟隨他去住一輩子寒窯茅屋,縱然不為公卿將相,他應安貧知命,做一個君子達人。豈能穴居野處,男女混雜不分,這又與禽獸何異!玉嬌龍不覺淒然歎道:「我背親棄世,受盡熬煎,豈為來作賊婦!你們都是銀杏、栗子,我的心呢,卻是蓮子、梨兒!」

  羅小虎悶不吭聲了。

  玉嬌龍緊咬著唇,呆果地望著遠遠的夭際,茫茫的草原,漫漫的路。她心裡浸滿了辛酸,一任馬兒緩緩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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