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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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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柔睨視著他的瞼,道:「這倒不勞費心,我已二十幾歲,可不比那些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娃兒,三言兩語便給你哄騙得要跳海。」 楊破天怒道:「妲娃不錯是給我害死的,你若要我為她填命,不妨立刻在這裡刺上一劍!一說著,把咽喉用力一指。 陸柔怔怔地看著他,過了很久,才輕輕嘆息:「妲娃之死,是一樁誰也逆料不到的意外,正是生死有命,楊少主又何苦深深自責?…… 再說,就算你也一併死了,也是幹事無補,須知——」 「夠了!別再在我的耳邊吱吱喳喳,我受不了!」楊破天怒叫。 陸柔果然立刻往嘴,仿佛嘴唇已給鉗子緊緊鉗住。巨帆仍然往東航行,到了黃昏,風浪漸漸轉趨猛烈。 楊破天在甲板上呆得太久,要回到船艙裡睡覺。陸柔雖然一直不再說話,但仍然亦步亦趨,緊緊地跟貼在他背後。 到了房門外,楊破天正要把門關上,順勢把陸柔不折不扣地「拒諸門外」,驀地船身一陣劇烈顛簸,陸柔腳步不穩,一個踉蹌直撲在他的身上。 楊破天沒有把她推開,只是皺眉道:「你怎麼啦?」 陸柔喘一口氣、搖搖頭道:「沒什麼……只是一時大意,很對不住。」說完,急急退出房外。 楊破天把木門關上,腦海中浮現出陸柔适才撲向自己身體的情景。 論年紀,陸柔是比他大上一截的,但她無論如何,仍然是一個年輕的女子。 她不但年輕,而且相當美麗。在聖島這一干女劍手之中,她是最令人目眩的美女。 楊破天躺在船艙的竹席上,越是不想去想她,越是情不自禁。 他惱很自己定力不足,為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女子的女子意馬心猿,忍不住自己給自己賞了兩下耳光,竟是出手極重,火辣辣地連眼睛也險些睜不開來。 臉頰疼痛得像是火燒,果然不再思念陸柔。他暗贊一句:「打得好!」但過不了一會。疼痛漸褪,腦海中又再浮現出陸柔清麗甜美的影子。 他心中大怒,忖道:「都是這紅顏禍水惹的禍,說不得只好在她的臉蛋上割幾刀,只要她變成了一個滿面刀疤的醜八怪,自然不會為了一個醜八怪而神魂顛倒。」 但這種想法,只能想想而已,總不成真的照做可也。過了很久,苦思之下始終毫無辦法,不禁抓耳搔面,在竹席上滾來滾去,越來越是難受。 便在這時,有人敲門。楊破天心想,除了陸柔之外,決不會是別人,一時之間,竟是拿不定主意。 過了片刻,敲門之聲又再響起。楊破天深深地吸一口氣,終於把木門打開,定睛向前一瞧,不禁啼笑皆非。 敲門的並不是陸柔,而是香青萍。她是聖島一位香主,所以也叫香香主。 只見香青萍寒著臉,道:「風浪越來越大,要是真的遇上暴風,咱們也許一輩子也不能回到聖島。」 楊破天道:「生死有命,要是這艘船真的給大風砸掉,我做鬼也決不會找你算帳。」 香青萍悶哼一聲,道:「要是這艘船沉了,你變的是小鬼,我變的是老鬼,便是真的鬼打鬼,本香主也不怕你。」 楊破天道:「反正左右都是死,你用不著特意向我通風報訊。」 香青萍冷冷道:「你說的甚是。」伸手把木門重重關上,掉頭便走。 天氣急劇轉變,巨帆在暴風雨中飽受巨浪衝擊,形勢岌岌可危。 陸柔忽然打開船艙水門,叫道:「楊少主,這艘船快要沉啦!」 楊破天心中一酸,想不到會畢命於此。但看見陸柔俏麗的臉龐,在心中一酸之餘,卻又不禁為之心中一甜。 這種又酸又甜的感覺,對楊破天而言,可說是從未有之的。 楊破天苦笑一下,道:「在這汪洋大海中,要是這艘船真的沉了,又有誰能逃出生天?」 陸柔也苦笑著:「恐怕是誰都活不下去!」 楊破天道:「要是命中註定人人都逃不過這一劫,再焦急又有什麼用?」 陸柔想了想,道:「你說得很對,你想不想吃點東西?」 楊破天道:「我不餓。便是真的要死,也用不著做一個飽鬼。」 陸柔道:「要是不做飽鬼,難道你想做一個冒失鬼嗎?」 楊破天道:「柔姊姊,你可曾聽過『人不風流枉少年』這句說話?」 陸柔臉上一紅:「你胡說些什麼!」 楊破天的臉看來比她更紅,但他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道:「柔姊姊,你很美。」 陸柔的臉立刻又再反過來比他更紅上三分:「我是個醜女子,你別笑我。」 楊破天還沒開口,船身又已在巨浪之下急劇幌動,兩人都站立不穩,雙雙有如滾地葫蘆般跌倒下去。這一次,倒是陸柔抱緊了楊破天的身子,同時叫道:「『小心!」 她抱緊楊破天,是出於一時情急,但楊破天卻立刻纏住了她,緊緊不放。 陸柔連耳根都紅得像是火燒,她喘著氣,氣咻咻地說道:「楊少主,你……真的喜歡我嗎?」 楊破天不住的在點頭:「當然是真的。」說到這裡,把嘴唇印在陸柔的朱唇上。 陸柔給他這麼一吻,登時全身酥軟乏力。她呻吟著,要把他推開。 但她這一推之力,似有若無。楊破天把她抱得更緊。 陸柔芳心大亂,想不到在這狂風暴雨的大海上,居然給這少年弄得天旋地轉,不知人間何世。 驀地裡,忽聽一人怒喝道:「無恥之徒,速速受死!」竟是香青萍又再回來,喝聲甫起,一口長劍已毫不留情地直插陸柔背心。 原來香青萍殺機大熾,見陸柔和楊破天雙雙有如滾地葫蘆相擁,竟不顧一切,意欲先插陸柔背心,繼而一劍穿胸,再把楊破天一石二鳥地同時刺死。 以香青萍的劍術,要一劍同時把二人刺殺,絕對不是什麼難事。 眼看二人勢必劫數難逃,巨帆船身突然從中斷折,一道沖天巨浪,竟在香青萍、陸柔和楊破天之間急速地卷起。 香青萍這一劍,給巨浪遠遠衝開,但她仍然向楊破天怒撲。 香青萍形態可怖,陸柔瞧在眼裡,早已魂飛魄散,一驚之下,把楊破天抱得更緊。 她抱著楊破天,楊破天卻不再抱她,轉過身,抱著一塊巨大的木板。 誰也不知道這塊木板是從什麼地方掉下來的。只見整條巨帆,正在怒濤中片片碎裂,船帆紛紛倒下,船桅打中了一個聖島的女劍手,登時腰骨折斷,吐血當場慘死。 楊破天愛莫能助,他只能緊緊地抱著木板,也大聲對陸柔說:「抱緊我的腰,千萬不能放手。」 陸柔哭了起來:「不!要是我一直抱緊你,你會給我累死!」 楊破天道:「不要說是誰累死誰!要是你放手,我也放手,你連我都不要,我抱住這塊死人木板又有什麼意思?」 陸柔急道:「不!你不能放棄……我……我抱緊你好了。」二人只說了幾句話,已給巨浪衝擊得天旋地轉,頭昏眼花。 巨帆已在巨浪中沉沒,大海怒濤,究竟是否還有其他生還者,楊破天完全不知道。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活著,但總算知道,陸柔一直都在緊緊抱著自己的腰肢。 在不久之前,楊破天也曾在江上遇險。但要是跟這暴風巨浪中的茫茫大海相比,簡直完全不是一回事。 大海無情,人呢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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