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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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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必殺竟在一招之間少去一目,不禁又驚又怒,但總括而言,畢竟是驚多怒少,一個倒踩七星步,狼狽地退開丈二。 但其餘門派高手,已像是洪水般向楊缺湧至。 殺戮一起,人人都殺紅了眼,惟獨楊缺,雖在酣戰之中,一雙柔情脈脈的目光,仍然不時望向樹林一角戚雪珍的臉龐上。 這一場劇鬥,正道盟損折了三十余高手。到了後來,膽敢上前拼命的人,越來越少。忽聽有人叫道:「何堡主呢?他是最主張圍攻楊缺的,怎麼竟然不見了他的蹤影?」 眾人方始如夢初醒。環顧樹林四周,連同死了的和活著的人——點算,那裡有忘情堡主何必殺的影子? 立時有人破口大駡:「他媽的縮頭烏龜,叫大夥兒上前拼命,這烏龜卻獨自溜掉,算什麼英雄好漢!」 另一人更是氣惱,一怒之下,抓住一名忘情堡的劍手,喝道:「你是不是何必殺的弟子?你叫什麼烏龜名字?你的老烏龜師父是在什麼時候跑掉的?你為什麼不跟著他一塊逃命?」 這名劍手早已面青唇白,給這大漢厲聲喝問,竟然活活給嚇破了膽,嘴噴鮮血雙眼凸出,就此暴斃。 樹林內,正道盟一眾高手,早已戰意崩潰,不旋踵間,紛紛作鳥獸散。 楊缺微笑地步向成雪珍,二人深深地瞧著對方,伸手互握。 楊缺提起她的左手。 她怯怯地,要把這一隻手縮回,她呐呐地道:「這只手,很是醜陋……你不要這樣子盯著好嗎?」 楊缺搖搖頭,道:「不,你這一隻手,是為了我而給師姊一劍貫穿的。雖然留下了疤痕,但在我眼中,這是天下間最美麗的柔荑,便是西施復活,玉環再生也是萬萬比不上。」 戚雪珍悄瞼嫣紅,笑駡一聲:「不正經。」 楊缺呵呵一笑,忽覺天旋地轉,眼前一黑,就在戚雪珍驚呼中頹然倒下。 楊缺一倒,樹林中又再響起了金頂婆婆的好笑聲。 她的笑聲,有一半像是毒蛇。還有一半,像是一隻已活了八千歲的老狐裡。 她道:「任你聰明絕頂,到頭來還是不免喝了老娘的洗腳水。」 戚雪珍驚惶地扶住楊缺。 丐幫群丐,也紛紛舞動打狗棒,為楊缺護法。 但金頂婆婆既已去而複返,又豈會對幾個老老嫩嫩高矮肥瘦不一的叫化子示弱? 金頂婆婆已把長劍抬回,她在臺上所做的一切,都只不過是在演戲。 「雞飯神乞「田大有鬚眉告堅,怒道:「老婆子,你年近百歲行將就木,何以竟然厚顏無恥暗中下毒?快把解藥交出,否則丐幫數萬子弟決不饒你!」 金頂婆婆獰笑道:「向楊教主下毒的不是老身,而是這位千嬌百媚的戚大姑娘。」 戚雪珍不明所以,但田大有江湖閱歷豐富,細想片刻,已明其理。 一想通這屑關節,田大有不禁又驚又怒:「好啊!身為峨嵋至尊高手,竟向門下徒子徒孫施用『轉體挪毒魔功』你……你究竟是誰?」 金頂婆婆嘿嘿一笑:「不愧是吃飯吃出名堂的老江湖,竟能一下子說出『轉體挪毒魔功』這六個字。不錯,老婆子要在楊缺身上下毒,除了借用這叛徒的身子,已再無其他善法! 原來金頂婆婆手段歹毒,預先在食物中給戚雪珍落下解藥,然後始在楊缺現身之後,把無色無味無形之「奪命勾魂散」撒在戚雪珍身上,楊缺在臺上把她抱走,在不自覺間竟把毒散嗅人鼻孔中。 其後,楊缺以一人之力,劇鬥正道盟逾百高手,雖然魔功蓋世震懾群雄,但也因為消耗內力而中毒更深。 金頂婆婆身為峨嵋派至尊高手,竟然暗中修煉旁門左道使毒的法門,此事若傳揚開去,對她的聲譽,必然大有傷損。 眼下形勢,田大有心中一片雪亮,知道金頂婆婆必將殺人滅口,絕不留情。 事已至此,田大有也沒有想過要躲避。他曬然一笑,道:「峨嵋武學獨步江湖,我這個飯桶老叫化有緣領教一二,縱然戰死此地,也不算是冤枉。」尚未出手,說話已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,其餘數名叫化聽了,都是眉頭緊皺,憂心忡忡。 金頂婆婆眼中殺機大露,長劍一刺,先要殺戚雪珍。 她這一劍,劍走偏鋒,神情猙獰可怖,但戚雪珍絲毫不懼,只是閉上眼睛,冷笑著引頸就戮。 她不怕死,反正楊缺是為了自己而中毒的,她這一死,便算是把性命償還給了楊缺。 眼看成雪珍再無幸理,慕地裡寒光一閃,一支銀針,竟自楊缺衣袖中疾射而出,不偏不倚,射入金頂婆婆持劍右脫之上。 「叮」一聲響,金頂婆婆手中長劍再一次脫手墮下,本已頹然倒下的楊缺,竟又再目光炯炯地瞪視著峨嵋至尊。 金頂婆婆面如土色,只見銀針之上,下半截呈暗紫色,顯然淬上劇毒。 楊缺道:「楊某是魔教中人,對施用毒針伎倆,原本便是天經地義之事。但峨嵋名門正派,派中至尊竟也對用毒之道瞭若指掌,未免令人驚訝。」 金頂婆婆道:「少說廢話!這一仗,彼此算是扯了個平手,這是解藥,咱們公平交換,誰也不會吃虧。」 楊缺微笑,道:「公平交換?要是我根本沒有中毒,前輩的解藥又有何用?」 金頂婆婆「哼」一聲,道:「你只是仗著一身精湛內力,強行把毒力鎮壓下去,但要是沒有老婆子的獨門解藥,你絕對活不過七天!」 最後,二人還是交換瞭解藥,咸陽城外樹林一役,就此結束。 戚雪珍跟著楊缺,連夜離開咸陽,不止一日,到了金春鎮。 金春鎮雖然並不是什麼大地方,但位處水陸要津,商旅往來絡繹不絕,倒也十分熱鬧。 在客店中,楊缺在廂房中與戚雪珍朝夕相對,情濃似漆。 夜已深,她推窗望月。月如鉤,又似是她那彎彎的眉。 楊缺執起眉筆,為她畫眉。 楊教主是名驚五湖四海的大魔頭,誰也想不到,這一雙手也能為女子細細畫眉。 眉如畫。 只是一道眉,便可以等同一幅美麗的畫。 畫眉的人,與被人畫眉的人,也同樣都是美麗的畫。 月如鉤。月如眉。月兒躲入雲梢,連雲相邊緣的框框,也仿佛是一道彎彎的眉。 她把窗關好,回眸凝注楊缺。 相對無言。不是千言萬語都已說盡,只是此時無聲勝有聲。 相看片時,勝卻語言無數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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