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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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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想著,李孜省的親信徒眾中有會武功的,包括馬山二妖和幾個手下,紛紛躍上大樑去追捕那人。那人一驚之下,忙從屋頂鑽了出去,跟自己剛才鑽出去的方位一模一樣。楚瀚心中一動,立時看出這人的身法十分獨特,似是三家村中人,但卻看不出是誰。他轉身往門外擠去,想追上去瞧瞧,卻聽廳前一人朗聲說起話來,原來是李孜省為了鎮住場面,特意站到高處,舉起雙手,朗聲道:「大家看這兒!大家看這兒!天帝已經派遣使者,將黑貓接去了!你們瞧!」 但見他伸手往火燒的籠子裡一撈,雙手高高舉起,似乎舉著一團燒焦的動物屍身,接著雙手一抖,那屍身忽然消失,轉變成一朵朵燦爛的蓮花,從他手中跌落。眾信徒都看得目瞪口呆,直跪倒膜拜,口稱神跡。 楚瀚卻不由得微微一哂,看出這李孜省也是個懂得偷天換日,手腳俐落的「小綹」之流。方才他從袖子中掏出木炭,又將木炭收回袖中,快手掏出金色蓮花,一耍一換之下,立時騙倒了一眾信徒,但在楚瀚這當代一等一的偷天換日高手眼中,這李孜省的手法自顯得粗糕已極了。楚瀚眼見一眾徒眾驚歎歎賞不絕,不禁暗暗好笑,但他無心拆穿這人的騙術,掛念那剛剛竄出屋去的梁上之人,便趁著眾人膜拜讚歎之際,從大門擠了出去。 他竄上屋頂,伏低觀察,但見屋頂上已站了馬山二妖等七八個李孜省的親信徒眾,當先的圓臉妖向那偷子喝道:「兀那小子,竟敢來動大師的物事!不要命了麼?」 那人也不打話,蒙頭便往隔壁屋脊躍去。那群人發一聲喊,紛紛追上。楚瀚見那偷子在屋脊之間縱躍,身法果然是三家村的飛技,但又並非十分精湛,幾個起落,便被圓臉妖等人追上圍住了。追者刀劍出鞘,向那偷子砍去。那偷子武功也不怎麼高明,沒兩下便受了傷,被那群人擒住,押回大廳後面的那間小廳。 楚瀚極想知道這偷子究竟是誰,便悄然跟在一群人之後,躲在窗外偷看。但見徒眾將那偷子五花大綁,推坐在中間一張凳子上,一人將他背上的背囊取下打開了,但見裡面亮花花的都是金子銀子,看來正是今晚信徒獻給李孜省的金銀。 麻臉妖走上前,啪的一聲,甩了那偷子一個耳光,喝道:「小子撿便宜來啦!」這時楚瀚看清了那偷子的臉面,見他形貌猥瑣,卻是從未見過。 那猥瑣漢子苦著臉,吐出一口血,也不言語。圓臉妖走上前來,喝道:「你是什麼人?哪兒偷來的膽子,竟敢對大師的事物下手?」 那猥瑣漢子一挺胸,說道:「我姓羅,乃是三家村中人!」麻臉妖舉手欲打,喝道:「胡說八道!『胡柳上官』,三家村的飛技從不傳外姓,你姓羅,怎會是三家村的人?」 那姓羅的偷子爭辯道:「我哪有胡說?三家村的楚瀚不也是外姓人,卻學得了胡家的飛技?」 麻臉妖和圓臉妖互望一眼,同時開口問道:「你認識楚瀚?」「你是楚瀚的什麼人?」 那姓羅的偷子當然不知道麻臉妖和圓臉妖與楚瀚之間的血仇過節,吹噓道:「嘿,楚瀚師傅可是當今飛技最高的一位神偷了。我跟楚瀚師傅關係匪淺,他呢,可說是我的入門恩師……」麻臉妖雙眉一豎,沖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,揮手又是一個巴掌,喝道:「他在哪裡?是他派你來的麼?」 那姓羅的偷子連挨兩個耳光,見這麻臉兇神惡煞的模樣,嚇得臉都白了,連忙改口,說道:「不,不!我其實並不認識楚瀚,連見也沒有見過他……他這個惡賊!」他方才還滿口稱讚楚瀚的飛技如何了得,但此人顯然十分識趣,眼見勢頭不對,立即改口叫他「惡賊」。 便在這時,李孜省臉色凝重地走進屋來,馬山二妖和其它手下趕忙讓在一旁,對他恭恭敬敬地行禮。李孜省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了,問道:「這人偷了什麼?」 圓臉妖道:「他偷了信徒在廳上進獻的金銀,全都取回來了。」麻臉妖道:「這人剛才說,他出身三家村,也不知是真是假?或許他跟楚瀚頗有淵源也說不定。」 李孜省看了一眼那些金銀,走上前去,繞著那那姓羅的偷子走了一圈,忽然一伸手,從他的頸間掏出一樣事物,扯將下來,拿到燈前細看,說道:「這事物……這確實是三家村之物!」 其餘人都湊上前來,楚瀚也看得清楚,但見那是一面銀色的牌子,看來十分陳舊,但仍能見到牌面上刻著一個「飛」字。 楚瀚心中一震,頓時憶起許多年前,自己輸了飛戎王之賽,在祖宗祠堂前罰跪時,上官無嫣曾騎馬到來,特意取出這面她以取得「冰雪雙刃」而嬴得的「飛戎王」之牌,在自己面前搖晃,挑釁地問自己:「這便是你拚死拚活想贏得的飛戎王之牌。怎麼,如今這牌子落入了我的手中,你挺眼紅的吧?」楚瀚在這許多年之後,再次見到這面銀牌,不禁又是驚詫,又是好奇,暗想:「三家村中人極為重視的飛戎王之牌,怎會落入這猥瑣偷子的手中?他和上官無嫣有什麼關係?」又想:「上官家被抄時,上官無嫣匆匆被錦衣衛捉走,很可能並未將這面銀牌帶在身上。這牌子或許留在了上官家,被錦衣衛搜出,又或是被柳家或其它宵小取出,流落出來。」 轉念又想:「不,事情不會這麼單純。這人的取技飛技雖是三流,但身法確然出自三家村,受過三家村人的傳授。」他一心想向這偷子探問,但這時李孜省、二妖和一幫會武功的親信徒眾都在小廳之中,他自不願貿然現身。 李孜省抬起頭,盯著那姓羅的偷子,冷冷地道:「很好,很好,你果然是三家村中人。那只黑貓呢?你藏去哪兒了?」 姓羅的偷子一呆,左右望望,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,囁嚅道:「什麼……什麼黑貓?」 李孜省臉上的陰鷙之色又現,說道:「你救走了那只關在籠裡的黑貓,是不是?你為什麼要救走那只貓?」 姓羅的偷子滿面迷惘,說道:「我……我真的沒有救走什麼貓。」李孜省喝道:「給我打!」 麻臉妖走上前,狠狠地又甩了偷子四五個耳光。姓羅的偷子哀哀而叫,連忙申辯道:「各位大爺,請聽小的說,小的方才躲在大廳後面,趁人不注意時,偷走了這些金子銀子,後來那燈籠不知怎地砸下來,許多人都轉頭望向我這邊,小的怕被人抓包,於是就跳上樑去,準備從屋頂逃走。小的真的不知道有什麼貓!」 圓臉妖向李孜省道:「請問大師,那貓真的被人救走了?」李孜省道:「不錯,貓確實被人救走了。」麻臉妖道:「莫不是那籠子原本就作得不好,火一燒便裂開了頂,讓那貓……那貓從縫隙中跳出逃走了?當時煙大,誰也看不清楚……」 李孜省打斷他的話頭,冷冷地道:「不,籠頂被人以匕首割開,那貓是被人救出去的。我聽聞從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,楚瀚那廝在宮中當差時,身邊總跟著一隻黑貓。他在青幫和丐幫面前炫耀身手時,這黑貓便站在他的肩頭。我聽說他是個愛貓如命的人,出手救貓,正是他會作的事情。」 圓臉妖和麻臉妖等都不禁臉上變色,說道:「難道……難道今晚來救貓的真是楚瀚?怎地我們連個人影也沒看見?」眾人頓時都覺毛骨悚然,不自禁地抬頭四望,想知道楚瀚是不是正潛伏在左近觀望自己。他們當然什麼也沒有見到,而楚瀚銳利的目光仍舊如夜梟一般,在黑暗中靜靜地觀望著他們。 李孜省哼了一聲,對手下道:「給我好好拷問這小子,要他招供他是不是楚瀚派來的,是不是為了掩護楚瀚出手救貓,才故意出現在梁上,引開我等的注意。」 圓臉妖和麻臉妖領命,輪番拷打那姓羅的偷子。那人禁不起打,不多時便又哭又求地招供道:「真的不是!眾位元大爺,小的根本不認識楚瀚,連見都沒見過。小的也不是三家村弟子,只是山東盜夥中的一個小嘍囉。」 李孜省喝道:「那你身上怎會有這三家村的飛戎王之牌?你跟三家村究竟有什麼關係?」楚瀚心想:「這正是我想問的,他們代我拷問出來,也省我一番功夫。」 那姓羅的偷子忙道:「是這樣的。我們寨裡有個大頭目叫作上官無邊,自稱是上官家中人,有時他喝醉了,會演練一些飛技給我們小嘍囉開開眼界,小的也就這麼學會了一點半點。他也不時拿出這面銀牌來炫耀,說是他在三家村七年一度的飛戎大賽中贏得的。後來小的跟一個小頭目鬧翻了,打算脫夥離去,走前剛好撞見上官頭目喝得爛醉,就趁機摸走了他的這面銀牌,好拿到南方來招搖撞騙。」 楚瀚記得柳子俊曾跟他說起上官無邊投身山東盜夥的事情,心想這人的言語應當不虛,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深切的悲哀。這面三家村人極為重視的飛戎王之牌,竟然流落到這等三流偷子的手中,豈不褻瀆了飛戎王的美名?那年飛戎王之賽,上官無嫣、上官無影、柳子俊和他四人,分別取得了驚世寶物冰雪雙刃、白瓷嬰兒枕、春雷琴和紫霞龍目水晶,他們當年的取技飛技,豈是這姓羅的偷子所能及得上萬一! 楚瀚想到此處,決心要取回這面銀牌。但見李孜省等人又拷問了那姓羅偷子一陣,再問不出什麼,才讓麻臉妖將姓羅的押下去關了起來,眾人熄燈,各去休息。 楚瀚等他們散去後,便在大屋四周觀察,見到信眾都已散盡,大門緊閉,大屋處處都已熄燈,一片黑暗。為了守護今夜從信眾手中騙來的金銀,李孜省派了十多個親信弟子守在庫房之外,自己的房外卻並未守衛。 楚瀚暗暗慶倖,悄聲來到李孜省的臥房之外,見到他已熄燈就寢。他等了約莫一個時辰,傾聽他的呼吸已然平穩,才從窗縫中放入一枝奪魂香,等香燒完之後,便閃身入屋,但見李孜省躺在床上,睡得正酣。 楚瀚伸手到他懷中,緩緩取走了收在他衣袋裡的那面飛戎王銀牌,掛在自己頸中。他在臥房中四下一望,見到一口箱子,上前打開,但見裡面放的都是李孜省用來哄騙信眾的種種作假唬人的法寶。他撇嘴一笑,甚是不屑,隨手取走了箱中的幾件物事,放入懷中,從窗中躍出,跳上高牆,揚長而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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