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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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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這玉盤中定有機關,思索半晌,拉扯繩索,回到上層倉庫之中,摸到自己帶來的布袋,伸手探去,取出了一顆假的水晶球。他當時預備好這顆假水晶,只不過是以防萬一,沒想到真會派上用場。他懷藏假水晶,檢查系在梁上的繩索,確定繩索仍舊牢固,便再次墜入地窖之中。 他蕩到龍目水晶之前,仔細觀察,發現了舅舅在盛放水晶的白玉盤之後和之旁設下的幾處陷阱。若非自幼受教于舅舅,熟知胡家的伎倆,他定會誤觸機關。這時他思索半晌,決定從水晶的正上方著手。他重新調整繩索,讓自己移動到白玉盤的正上方,恰恰不會碰到石壁的地方。他雙足勾住繩索,一手握緊假的水晶,身子倒吊而下,抬頭凝目望著距離頭頂不過一尺的龍目水晶。 他當年從大卜仝寅處取得龍目水晶之後,曾仔細觀察度量,將水晶的大小、重量、色澤都記了下來。幾日前他潛入御用監的珠寶廠,在廢棄箱中揀選了一顆大小質地非常類似的水晶球,幾經琢磨,直到重量與龍目水晶完全一樣了,才帶在身上,以備不時之需。 他知道這盛放水晶的白玉盤下面定有秤砣一類的機關,一旦水晶被取走,便會觸動機關,飛鏢毒箭甚或警鈴便會一觸即發。他屏息凝神,一手持著假水晶,另一手緩緩探出,輕輕托住紫霞龍目水晶,使出苦練多年的飛竹取技,在一瞬之間,托起玉盤上的真水晶,放下假水晶,快捷無倫地將真假水晶調換了!而四下一片寂靜,機關警鈴都未被觸發,楚瀚穩穩地托著那顆稀世神物,嘴角不禁露出微笑。 這是他第二次取得三絕之一的紫霞龍目水晶了。 §第二十三章 兩幫之鬥 楚瀚靜候了半晌,見盛放水晶的白玉盤毫無動靜,這才籲了一口氣,緩緩拉扯繩索,將自己的身子直立過來。他望向龍目水晶,水晶在他的執持下,稍稍清澈了些,透出紫色的光芒。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拿著這水晶時,水晶轉為通體青色。他曾問仝寅這是怎麼回事,仝寅道:「這水晶能分辨忠奸善惡。心存惡念者碰觸水晶,水晶便會轉為赤色;心存善念者碰觸時,便會轉為青色。你年幼清淨,心無惡念,因此水晶呈現一片青色。」 楚瀚微微苦笑,此時水晶在他手中顯現一片耀眼的紫色,青赤交錯,雜亂無章,他心想:「我已不再年幼,也不復清淨,近幾年惡事作了不少,水晶沒有轉為赤紅色,已算很給我面子了。」 他將水晶放入早已準備好的布袋中,雙手交替扯著繩索,鑽出了地窖。他收回綁在大樑上的繩索,掩去痕跡,又依照紀娘娘的指示,來到那下陷的磚板旁,用同一柄金鑰匙插入右邊的匙孔,轉了半圈;又插入左邊的匙孔,轉了一圈半,那地窖開口的磚板便緩緩闔上了。他再回到吳道子的畫作旁,伸手到畫後扭動機括,那凹陷的磚板便又回復原狀,鎖孔也看不見了。 他回頭帶上小影子,悄然出了東裕庫,鎖上三道門,又在庫外的黑暗處等候了許久,一切沒有異狀,才帶著紫霞龍目水晶離開,準備將它藏在他預先安排好的秘密處所:恭順夫人舊居花園角落的枯井之中。五年之前,有個受寵的嬪妃恭順夫人韓氏被萬貴妃逼迫自盡,便是投入了這口井。傳說韓氏死後,冤魂不散,一到夜深,井邊便時常鬧鬼,許多宮女都見到過一個披散長髮、身穿白衣的女子在三更時分繞井而行,口中喃喃自語,時而哀哀哭泣,時而尖嚎咒駡。因此宦官宮女都不敢靠近此地,這庭園角落便日漸廢棄荒涼下來。 楚瀚為了助長鬧鬼的傳說,花了一段時間在夜間假扮女鬼,故意讓人瞧見,好讓宮中之人更加忌憚懼怕,遠遠便繞道而行。他在井中數丈深處的井壁上掘了一個洞穴,用以藏匿水晶,並在井邊設下重重障礙機關,阻止盜賊取走藏在井中的寶物。 此時他又讓小影子替他把風,用繩索將自己吊入井中,取開遮擋的磚塊,小心翼翼地將水晶放入洞穴之中。一轉念間,又取出隨身攜帶的《蟬翼神功》秘譜,放在水晶之旁,再將遮擋的磚塊放回原處。這秘譜他已讀熟練成,不需再帶在身上,不如藏匿起來。 佈置妥當後,他放下心,帶著小影子回到自己房中,準備天明便去羊房夾道,向娘娘稟報事情已經辦成。他回到房中時已過四更,房中一切並無異樣,但不知為何,他卻感到全身不對勁。小影子也在房中跳上跳下,聞聞嗅嗅,輕聲而叫,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對。 他點起火燭,四下張望,眼光停留在自己平時放在案頭的三個劉關張泥塑玩偶身上。這泥偶是小麥子在市集上買來送給他的,他一直放在案頭。這時他注意到中間劉備玩偶的身子稍稍側了些,左首關羽玩偶頭上的紅絨毛球也微微低了些許。楚瀚立時知道有人動過這些玩偶。他因所行隱密,房中一切清掃整理都是自己動手,絕不讓任何其它人進入他的房間,而他甚受梁芳重視,其它宦官也從不敢冒犯闖入。 楚瀚盯著那三個泥偶,心中一凜,又仔細觀察房中其它事物,確知當夜曾有人來過他的房間,將他房中的事物極小心地探勘過一遍,雖未留下多少痕跡,但卻逃不過他的法眼。他緩緩在案旁坐下,凝神思索。誰會來探勘他的房間?梁芳對他仍舊極為信任倚賴,應不會對他起疑,派人來搜索他的住處。萬貴妃也不會來理會他這小小宦官的瑣事。那會是誰? 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:是那蒙面人!那錦衣衛中輕功過人的蒙面人!自己解救泓兒的那夜,那人曾追逐自己,直追到城中,好不容易才將他甩脫。或許他已發現自己是誰,懷疑他相助隱藏起紀娘娘的孩兒,因此趁他不在時,前來探勘他的房間,盼能尋得一些線索。 楚瀚行事一向小心謹慎,房中絕未留下任何透露泓兒存在的線索,也沒有他平日為梁芳所辦之事的蛛絲馬跡,來人應是空手而回,但他心中已生起警惕,知道這蒙面人極不好對付,如今他已知道自己是誰,自己卻仍未曾摸清他的底細。敵暗我明,形勢十分不利。他知道自己必得儘快發現對手的真面目,才能儘早防範,甚至主動出擊。 *** 過了兩日,楚瀚找了個機會,又去向錦衣衛探聽關於那蒙面人的消息。他不願打草驚蛇,只找了兩個可以信得過的、平日常替梁芳辦事的錦衣衛,請他們喝酒吃菜,趁酒醉飯飽時,與他們天南地北地閒聊,旁敲側擊,慢慢勾出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。 原來這蒙面人的來歷十分奇特,他雖擁有錦衣衛的身分,但極少出現在京城中,因此錦衣衛中幾乎沒有人識得他。據說他乃是昔年錦衣衛指揮使百里孤飛的獨子,名叫百里段。百里孤飛當年曾是英宗皇帝的貼身護衛,英宗被瓦剌俘虜時,百里孤飛也被俘虜了去,在邊遠荒漠上與皇帝同吃苦、共患難,可謂勞苦功高。英宗回到中土之後,便封他為錦衣衛指揮使,讓他的兩個弟弟也擔任錦衣衛千戶。後來百里孤飛因公殉職,英宗皇帝便讓他的獨生子百里段蔭了一個錦衣百戶。當時百里段還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,留在家鄉學藝。約莫一年前,他的兩個叔叔一個因公受傷身死,另一個生病致仕,返鄉休養。百里段在家鄉學成了家傳武藝,便來京任職,升為錦衣千戶。他年紀雖輕,資歷雖淺,但由於世代擔任錦衣衛,地位卻甚高。 至於這人為何蒙面,大家都不十分清楚;許多人猜測他是因為面容有缺陷,羞於見人,才總是蒙著面。他的叔叔應當知情,回鄉前卻絕口不曾提起此事。聽說百里段性格孤高,脾氣傲慢,來京已有一段時日,卻極少與人交往。其它錦衣衛都看出這人野心極大,一心想為皇室建功,為家族爭氣,為亡父爭光。 楚瀚聽聞之後,心中頗為懷疑,「這人若是在一年前才來到京城,那麼五年前到揚大夫家中偷聽的,難道並不是他?」 他開始著手調查百里家族的底細,得知他們的家鄉在河南百里縣,便派人去百里縣探聽百里段叔叔的下落,才知道此人也已病逝,百里家族再無他人。 楚瀚便開始盯上百里段本人。他發現這人孤僻已極,獨來獨往,一個朋伴也無,行蹤飄忽,許多時候更無人知道他的去處。他也隱隱感覺到,當他在盯百里段的梢時,百里段也在試圖盯他的梢;二人都知道彼此輕功極高,警覺極強,為了不讓彼此發覺行蹤,往往整日在城中虛晃,彼此跟蹤追逐,直到甩掉對方為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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