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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第四回 沅華女村店誅凶 性涵師道林示兆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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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這裡,兩人攜手而出,到店門一張,恰好藍翁負著手轉來。剛走到門首街心,只聽後面一騎馬潑剌剌闖來,厲聲喝道:「老兒要死哩,還不閃開!」 藍翁趕忙一歪身,仰面望去,只見馬上一人,生得惡眉暴眼,短衣縛褲,腰下皮帶中隱插匕首,兩目灼灼,凶光四射,鞭馬跑來,忽然望見何娘子,嘴內「噫」了一聲,便將轡頭一松,慢慢走過數步之遠,又回頭狠看了看,方才撒馬跑去。臨街看的人,都覺詫異,鄰店中卻有兩個香客暗暗咂嘴兒。何娘子卻不理會,那時天色已晚,便忙著掌上燈火,收拾客餐。藍翁父女自入己室,少時何娘子端整停當,大家吃過,又烹進香茗,便去關了店門,道聲安置,自去歇息不表。 且說藍翁父女啜著茶談了回途中風景,那時四月初旬,閩中天氣便有些幹燥熱,當時熄了燈火,一鉤新月微映窗際,稍覺清涼些,便各登榻和衣臥下,急切中卻睡不去,只聽得隔板壁鄰店中,香客談話,七拉八扯,十分喧雜,矜奇角異的談些天妃靈跡。 一客道:「這樣威靈所在,那不清不白的負罪隱惡的人,判不敢來。便是前年這時節,有中表姊弟兩人,平日價有些不清楚,在家下張揚開來,想借著進香設誓遮掩醜聲,以為不過起個牙痛咒兒罷了,那裡來得神鑒。當時兩人焚香跪倒,果然血淋淋起了重誓道:『如有暖昧,必遭神譴。』卻一面肚裡暗笑,廝趁著走下山半,在一片茂林中休息休息,四顧無人,兩個眉來眼去。登時故態復萌,便檢了片葺葺草地,一搭兒抱定,陽施陰受起來,及至興闌要去,卻再也分拆不開,登時喧動遠近,鬧得佛號如雷,你道不可怕麼。」 一客歎道:「這事情果然不虛,但是神道難測,我說句駁你的話,那負大惡的人,他又偏敢來,你不,見黃昏時那個馳馬的男子麼?那便是岱嵩聚隔溪井尾溪海盜渠目,看他大相,好不兇惡得緊。」 眾客哄道:「且自由他,管這些隔壁賬作甚。」 藍翁聽得分明,也甚詫異,不由想起吳親家那裡,終非善地,聽聽沅華也還未睡去,便道:「明日一早登山,須早些睡罷。」 說著心頭一悶倦。反沉沉睡去。 沅華卻惦念著何娘子談的那性姑姑,好奇心勝,兩眼皮幾卻如棍支的似的,聽聽他父業已睡熟,索性一骨碌爬起,跳下榻來,到院中望望。只見靜悄悄一片空地,月光兒照著兩頭驢子,長長的兩條黑影晃來晃去。(寫景入微。) 側耳聽聽,萬籟無聲,不由走至院心,兔起鶻落的鬧了一路拳腳,惟恐驚醒藍翁,只提著氣兒輕翻徐轉,微塵不起,便如貓兒一般。打得高興,一路縱跳,已到後院門首。忽見草室上,一股黑煙似的撲落院內,趕忙將身兒縮在牆角,就聞得何娘子「呵唷」一聲,隨著「喀嚓」一響,仿佛案裂之聲。沅華心下納罕,便隨手拾幾枚石子揣在懷內,一躍登牆,恰好牆下一株海棠樹枝葉叢茂,將她倩影兒遮得嚴嚴的。因這時何娘子方要洗浴,剛端正了浴盆,赤著白馥馥上身兒,窗兒還未暇落下。沅華望去十分明瞭,就見她戰抖抖掩著眼睛伏在榻上,身邊一個健男將手來牽拉他,那案角上還明晃晃插著把匕首,顫微微餘勢猶勁。 仔細一看,那健男正是那馳馬男子。沅華大悟,登時怒起,真是初生犢兒不怕虎,一回手陶出個石子,覷准健兒凶睛「颼」的聲打去,正中左目,睛珠瞎掉。只痛得那健男跳得三尺高,打了個磨旋兒,情知遇敵,拔起匕首,闖出室,向竹林中便跑。那知沅華機警絕倫,早一個燕子掠水勢,由旁邊院牆跳落牆外,腳下一緊,如駑箭一般,早繞到後牆下伏定。那健男恰好躍出,一縱身向野地便跑,沅華緊跟將來。 行了裡余路,忽的得過計較,便裝作男子聲音,盡力的一聲大喝。健男大驚,忙回身用一目望去,卻是個伶俐小孩兒,風也似趕來,不由老大一怔。說時遲,那時快,沅華石子又到,「噗」的聲打入右目,竟生生占了眼珠的位置,痛的健男一頭栽倒,滿地翻滾。沅華且不理他,忙趕回何娘子室內,只見何娘子還驚得癡癡迷迷,赤著上身兒。呆坐榻上,浴盆被那健男踏翻,潑的滿地是水。沅華倒覺好笑,忙拍著何娘子肩兒廝喚。 少時,何娘子清蘇過來,見是沅華,越法怔住。沅華便如此這般述說一番,何娘子如夢方覺,撲簌簌兩淚遽落,只攙著沅華手兒,又是感激,又是驚愛,道:「小姐這點年紀,怎的有這樣本領,莫非是天人下界麼?」 沅華笑得格格的道:「不過玩兩個石子兒罷了。且讓那廝瞎爬去,你便安睡罷,我父醒來,不是耍處。」 說著便跑,何娘子忙追出室,到院門前,沅華忽一回眸,大笑道:「何嫂兒真個嚇昏了,怎的還精著上身兒。」 何娘子猛然悟過道:「明早見罷。」 忙飛跑進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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