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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五


  紅衣白發瘋女來到松樹陰影下,又背轉著身子,呆呆站在那裡……

  一會,只聽她喃喃自語道:「他們跑去哪裡了,這一男一女該死,我要殺死他們……」

  她說著,竟然輕輕踱著,但始終不離這裡……

  突聽紅衣白發瘋女又說道:「這兩個人是誰?以他們年紀當然不會牽連十八年前那段慘殺,這樣說來,那二人不是害死南宮豪的仇敵了……」

  南宮遠聽到父親的名字,心中一動,他想要現身出去……

  猛感李秋萍一隻柔綿綿的手掌,掩上自己的嘴唇。

  紅衣白發瘋女略停頓一下,又道:「但這兩個人擅闖天劍潭,就該死,我怎麼要留下他們呢?」

  說著,她厲嘯一聲,人已奔去……

  李秋萍嬌聲說道:「遠弟,我看她還會再來這裡,咱們在這洞口遲早會被發現……」

  她話未完,只聽身側的南宮遠哇的一聲,又噴出一口鮮血。

  李秋萍驚叫一聲,道:「你怎麼了……」

  她迅快地伸過手,扶住南宮遠搖擺不定的身軀。

  南宮遠呻吟了一聲,道:「我不知道傷得這樣重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他又噴出一口鮮血,立刻暈了過去……

  原來南宮遠在紅衣白發瘋女手下傷得極重,若非他有過人的深厚內力,早已經暴斃天劍潭畔了。

  但身受內傷的人,最忌便是強運功力逼住傷勢,一旦本身真氣稍散之後,傷勢一發便不可收拾。

  南宮遠在剛才已經受到嚴重傷害,而倔強的他,卻強運功力阻住傷勢,這時傷勢已經抑制不住發作起來。可真厲害,胸口劇痛如絞,頭昏目眩,瞬間他失去了知覺。

  待他醒來的時候……

  耳際聽到李秋萍的喜叫聲,道:「遠弟,你已醒來了嗎?」

  南宮遠睜開星目,只見身己躺在一口山洞中,並非那晚的山洞,這時洞外射進的陽光,顯然已近落日時分。

  南宮遠怔了一怔,眼望著李秋萍道:「姊姊!我昏迷了多久?」

  李秋萍滿臉嬌笑,道:「三日三夜。」

  南宮遠咦聲道:「真的嗎?」

  李秋萍跪坐在她身側,悄聲道:「我已經服侍你三日三夜了,難道還會假嗎?來,你已經三日三夜沒吃過飯了,這些水果你先吃下。」

  說著,李秋萍取過來七八個鮮嫩梨子,親自用匕首削下皮送給南宮遠,微然一笑,又道:「前三日你口中連噴鮮血,真把我嚇死了。」

  南宮遠見她如春水般的溫柔,心中無比的感激。想起她昔日,冷若冰霜,看似寡情,風儀絕倫氣度高華,令火不可仰攀之感的人,而今卻是我心愛的人,不禁輕然一歎——

  李秋萍嬌聲道:「你嘆息什麼?」

  南宮遠道:「我覺得你太可愛了。」

  說著伸手輕輕握住她右手,如觸柔荑,滑嫩無比。

  李秋萍撇著嘴,嗔道:「你愈來愈膽大了。」

  南宮遠以為她發怒,一怔,要抽回手,抬頭見她眉梢眼角微現羞態,雙頰緋紅,嬌媚橫生。

  這一瞬間,她有著說不出的嬌甜,使看的人如飲醇酒,神馳魂飄。

  南宮遠緩緩湊了前去,吱的一聲,他輕輕將櫻唇吻了一下。

  她沒有閃避、拒絕。

  南宮遠不禁大膽地要來一次熱吻……

  哪知李秋萍右手一翻,擋住南宮遠的嘴唇,嬌聲道:「遠弟,你現在傷勢剛愈,不要這樣了。」

  南宮遠臉上微紅,道:「多謝姊姊無比關照,南宮遠粉身碎骨也難報姊姊大恩。」

  李秋萍微然一笑,道:「但願你能將這大恩,施予在我妹妹身上,永遠愛著她,我已經心滿意足了。」

  她本是微笑而言,但說到最後那句「心滿意足了」時,突然變得憂傷起來,話說完,眼眶中竟也湧含著瑩瑩淚水。

  南宮遠陡然臉變得慘白,道:「姊姊,你……你……」

  李秋萍淒聲道:「人說,魚與熊掌,都極是鮮美,可口,但卻不能兼得,唉……遠弟,你要瞭解我內心的痛苦。」

  南宮遠突然臉上泛起一絲微笑,問道:「妹姊,你怎樣療好我傷勢的?」

  李秋萍聽他突然撇開了話題,不禁怔了一怔。其實她哪裡知道南宮遠內心已經有了一道打算,要知道他現在愛李秋萍勝過愛李秋蘭。他知道李秋萍是基於不願奪妹所愛,所以拒絕自己的愛,並非她不愛自己。如果自己這時加以勸解,可能導致李秋萍永遠避開自己,好讓自己專心去愛李秋蘭,所以迅速地轉開話題。

  李秋萍淒然一歎,道:「遠弟,我據實告訴你,你的傷勢,並非我治療好的。」

  南宮遠驚道:「怎麼?那麼是誰?」

  李秋萍搖搖頭道:「現在沒有看見她的面目,這真是—件極端神秘詭異的事情……」

  李秋萍微微頓了一頓,說道:「……當你再噴出血來時,我驚駭至極,也被嚇呆了。你在昏迷中,嘴角仍汩汩流出血來,當這時候,洞口傳來一絲衣角飄風之聲,我以為是那紅衣白發瘋女,欲要轉身之際,我腰間一麻,立刻被人點中穴道,直到清醒之時,我和你就在這個石洞中……」

  南宮遠皺皺眉頭問道:「你都沒有看見救我之人面目?」

  李秋萍搖搖頭,幽聲一歎,道:「不是我自誇,以我的武功,在當今天下江湖武林中,可算是一流高手,向來沒有敗過,但這十餘日來,我遇到一些奇人異士,我才知道我的武功還極其淺薄。」

  南宮遠也接聲歎道:「武功這道學問,的確是浩瀚似海,無邊無際,強中更有強中手,譬如那紅衣白發瘋女的武功,真是令人驚駭。」

  李秋萍道:「……我醒來時,突聽洞外響起一個女人聲音,說道:『南宮遠傷勢極重,奇經八脈細小筋脈皆被一種極厲害,陰毒的絕功傷害,血氣逆流,吐血不止,現在雖已經被我阻止了血液逆竄之勢,但要療好這傷,還須要花費極大功力。李秋萍你如果信得過我,我每日子夜時分,要花費一個時辰,為他療好此傷。』」

  南宮遠愈聽愈奇,禁不住問道:「她是誰?怎麼知道你我的名字,後來怎麼樣呢?」

  李秋萍道:「我當時聽了話,又驚又喜,挺身站起來,要走出洞外。突又響起那女人聲音說道:『你不要走出來,也不要問我是誰?我只向你信不信任我。』」

  南宮遠道:「你後來信任了她,是吧!」

  李秋萍道:「我聽這話,又是一怔,我首先回到你身旁,仔細察視你身上傷勢,只見你氣息微弱,昏迷不醒,臉色慘白如死人,我看了一會,始終看不出你身中了何種陰功,當然無法能治好你殘傷,而這女人敵我不明,又不能一下相信她,就在遲疑不決的當兒,洞外又傳來那女人的聲音,道:「現在他被我暫時阻止血氣逆竄的時間已將過,你若再遲疑不決,只有害死了他。」

  李秋萍鳳目射出一縷極其嬌柔的情光,說道:「遠弟,你知道你的生命,在我看來是多麼重要!於是,我答應了她。」

  南宮遠輕聲道:「謝謝,姊姊。但你的生命,我也視得比任何人更寶貴、重要,不知姊姊看清她如何療治我傷勢情形否?」

  李秋萍搖搖頭歎道:「沒有。」

  「她是那般神秘詭異,她聽我答應後,立刻說道:『李秋萍,在我替南宮遠療治傷勢的一個時辰,你無論如何不可窺伺,要遠離洞外三十丈,如你稍有窺伺之舉,當心我出手傷了你及南宮遠的生命。』」

  南宮遠道:「那你真沒看清她了。」

  李秋萍道:「當你第一夜被她診療後,你的慘白臉色漸起紅潤,呼吸也更加粗重,於是,我本存懷疑之心,立刻消除。如是三夜,她每屆子時都前來替你療傷,最後她臨走時說:『你今日黃昏會清醒。』果然你真的醒了。」

  南宮遠聽完這段神奇的事情,眉頭緊緊地皺著……

  他暗中緊運一口真氣,哪知胸間真氣飽滿,氣機暢通,根本不像大病初愈的樣子。這樣離奇的事情,不禁令南宮遠沒入思索的深淵裡。

  李秋萍這時也陷入沉思之中。其實她知道那女人是誰。

  雖然李秋萍沒有看到她的面容,但由她慈祥的語音,以及幻動的黑色人影,她知道這人是黃皇教主。

  她所不可解的事情,便是這個黃皇教主為何屢次幫助自己?

  為何她總是逼迫自己發誓,不可向別人說遇見過她之事?

  石洞中一片沉寂、寧靜。

  但二人的腦海裡,卻有如怒海波濤翻湧著。

  驀然,平靜的山谷,傳來一聲慘厲的嚎叫……

  這聲如同鬼哭狼嚎般的淒厲叫聲,打斷了二人的沉思。

  李秋萍和南宮遠四目對望一眼,迅快地躍出洞外。

  烏金西墜,殘霞滿天。

  在昏黃暮靄中,逐漸消失那輪豔麗的夕陽于山峰盡頭。

  綺麗多姿的晚霞,給浩渺的大地,抹上筆淒涼的色彩,又是—日將要過去了……

  千峰萬穀之中。

  除了剛才那聲慘叫過後,晚暮是那般寂然。

  突然南宮遠悄聲說道:「在那邊。」

  李秋萍鳳目迅快的隨他手指望去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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