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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三


  虯枝似鐵的梅花林中,緩緩走出一個黑影人,她雙眸注視著十八丈外的南宮遠和李秋萍。

  不知在什麼時候,這黑影人眸中已蘊滿了晶瑩的淚光。

  突然她極盡淒涼的輕歎一聲……

  李秋萍如電似地轉過頭去……

  只見後面黑影一閃,人影已杳。

  她任了一怔,誰有這般絕快的身法,能夠逃出自己的眼光,因為她分明聽到有淒歎聲,回頭一瞥之間,乃是一個人,絕不會是鬼魅幽靈,而若是人類怎麼會有這般奇快的身法一閃而逝?

  李秋萍突然咦了一聲……

  她想到那黑影人,十有九成是自己在絕崖所見的黃皇教主。

  黃皇教主為何到這裡來?

  她為何淒涼嘆息著?

  刹那間……

  李秋萍為著這件奇詭的事情,思索著解答,可是她想了很久,仍然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。

  一縷火煙緩緩燒了起來。

  李秋萍一轉頭知道南宮遠已燒著冥紙錢,她若有所感的幽聲一歎,俯下身子取過冥紙一張一張的燒化。

  突然聽到南宮遠一聲厲叫,道:「爸媽……你們在天若有靈性,定要保佑兒子手刃仇人……」

  他長跪地上厲聲哀嘶著……

  語音激動悲憤、哀涼悽楚……

  在這死寂的天劍潭聲傳數裡,如同巫峽猿啼,夜梟厲叫。

  南宮遠叫了幾聲後,呆呆地跪在那裡。

  李秋萍心頭大驚,驀然一指點向他的天靈穴。

  原來他剛才太過悲傷,氣聚心脈,若不是李秋萍即時發覺,氣走岔道,南宮遠縱然不死也要變成殘廢。

  李秋萍右臂輕拂他肩頭,柔聲勸道:「遠弟,人死已不能複生,你不要太過悲慟,傷壞了身體,伯父母九泉之下有靈亦是難以心安。

  南宮遠當然知道自己剛才差點喪命,他找了拭眼淚,緩緩站起身來。

  李秋萍又道:「你現在也不要太急於報仇。塵世間因果迴圈,終有一日報仇之事定能如願以償,目前我感到一絲預兆,現在我們身畔四周好像已經隱布著敵人。」

  南宮遠聞言星目一睜,低聲問道:「怎麼?你已經發現敵蹤嗎?」

  李秋萍點點頭道:「我剛才發現一個人在身後驟閃而過。」

  南宮遠吃驚道:「當真嗎?會不會是那紅衣白發瘋女人?

  驀然,南宮遠想起那紅衣白發瘋女人,據說常守住在天劍潭畔,不知她搭茅居在何處?

  天劍潭長有數裡之遙,所以南宮遠在夜間,無法看清在這天劍潭附近有無茅屋房舍。

  李秋萍搖頭道:「不是那紅衣白發瘋女人……」

  突然李秋萍耳中聽到一縷傳音入密的語音,說道:「李秋萍,你在絕崖之上,曾經答應我,永不向任何人說出遇見我之事,你難過不守諾言嗎?」

  那天劍潭瘋女,大概身上就要回來,你們二人若無別事,最好儘快離開此地。那女人已經成瘋,你們要向她問什麼事情,只不過白費唇舌而已。」

  李秋萍聞言心頭大駭,她將到口邊的話咽了回去。

  南宮遠仍是一位極端機智的人,他目睹李秋萍神情有異,立刻暗中凝神聚氣,施展出那「反璞歸真」的平氣靜神絕學。

  但聽南宮遠冷哼一聲,攻目凝注在二十餘丈外一株花樹下,冷然喝問道:「閣下是誰?若是有種立刻現出身來。」

  喝聲中,南宮遠已經一步一步逼向那株花樹。

  李秋萍嬌聲叫道:「遠弟……」

  南宮遠禁不住—轉頭道:「什麼事?」

  李秋萍道:「你發現了人嗎?」

  南宮遠陡然轉頭,只見一縷黑線疾速閃電地劃向梅花中,他大喝道:「閣下停步……」

  但只不過奔出十餘丈,前面黑線已經杳然……

  後面的李秋萍急躍過來,輕歎一聲道:「那人身法太過奇快,咱們定然無法追到。」

  南宮遠突然星目暴出一股奇異之光,望在李秋萍的臉上。

  李秋萍芳心一震,緩緩躲開南宮遠的自光……

  突聽南宮遠輕然歎道:「江湖武林中,真是奇人異士層出不窮,這人的輕功,可說是我所見過的武林高手中最快的一人。」

  李秋萍聽得心中一陣難過,她知道南宮遠發覺目已有隱蔽的事,但他卻故意不向自己追問。

  李秋萍幽幽一歎,道:「遠弟,你不要誤會我?」

  南宮遠微然一笑道:「萍姊姊,我要誤會你什麼?」

  李秋萍突然問道:「遠弟我問你一件事,你知道黃皇教主是誰?」

  南宮遠道:「你見過她嗎?她是誰?」

  李秋萍搖頭歎道:「我就是不知道,方才問你。」

  南宮遠突然咬牙切齒恨道:「黃皇教主,此人我和她誓不兩立。這個女人陰狠毒辣至極,視人命有若兒戲。飛虎鏢局一百二十七口,為著護送我到武當山,全部被殺害,只剩下黑飛虎愈錦鵬不知逃向何方,下落不明。」

  原來南宮遠離別美麗神猿後,路過開封順便到飛虎鏢局,哪知道江南七省首屈一指的鏢局已經關了門,聽隔鄰說:飛虎鏢局在四月前一個夜晚,全部人口,都神秘離奇地暴斃。

  李秋萍驚聲道:「飛虎鏢局一百二十七口,是黃皇教殺害的嗎?」

  突然一個清朗的語音接聲道:「是的,飛虎鏢局一百多條人命,乃是黃皇教殺害的,黑飛虎愈錦鵬已經被黃皇教主迷醉了神智,認賊作父,成為黃皇教一份子。」

  南宮遠和李秋萍聽了這話,心頭大駭,四道眼光齊向發聲處望去……

  首先南宮遠呼叫道:「師父……」

  只見南方十數丈外,凝立著一條修長的人影,他緩緩走近二人,停在七丈之外,臉上赫然蒙著青巾,白髯過胸。

  李秋萍也由語音中,得知了這位傳授自己十年武功的恩師青巾鐵笛怪俠。

  他們二人遙對著鐵路怪俠長拜下去……

  但聽鐵笛怪俠微然說道:「你們免禮。」

  「萍兒,你怎麼斷了一臂。」

  李秋萍聞言淒聲叫道:「師父……」

  她撲身向鐵笛怪俠奔去……

  那是一種極其自然的現象,有如遭受委曲的女兒,見了慈母,欲向其訴說衷情一般。

  哪知鐵笛怪俠人影一閃,移飄出六七丈外,沉聲道:「萍兒,你忘記了我的規矩嗎?無論如何不可接近為師之身,你怎麼忘掉了。」

  南宮遠卻無比地奇異,他不知道為何師父定下這道極不通清理的規矩,自己得恩師傳授絕技,亦始終離地七丈之遠。

  為何師父不願讓他弟子靠近他身畔?

  為什麼?為什麼?

  縱是南宮遠、李秋萍聰明絕倫,但他們地無法想出一個原因來,只有自圓其說,大概這是他老人家的怪癖吧?

  李秋萍哀聲道:「師父,我想得你好苦,所以一時忘記了這事。」

  鐵笛怪俠突然歎了一聲,道:「萍兒,我知道你定然遭受了極其悲傷的事情,不要說也罷!關於你這些年來在江湖武林中的做事,不失為師培養心血。」

  他頓了一頓,突然沉聲叫道:「遠兒……」

  南宮遠應聲道:「師父……」

  鐵笛怪俠緩緩說道:「你知道你意氣用事,做錯了許多事情嗎?」

  南宮遠怔了一怔,他不知道師父指責自己做錯何事?記得自己剛離別美麗神猿至今不過七日,自己便沒做了些什麼事?

  南宮遠內心雖然如此想著,但口中仍然恭聲道:「師父,弟子愚笨,罪該萬死,尚請師父見諒。」

  但聽鐵笛怪俠輕聲說道:「知錯能改,善莫大焉……」

  南宮遠聞言忖道:「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?他老人家怎麼不說明?」

  只聽鐵笛怪俠又道:「遠兒,我向你一句話,你對於你父母的血仇,報或是不報?」

  南宮遠聽得又是一怔,沉吟少頃,淒聲叫道:「師父,為人之子,有仇不報?」

  鐵笛怪俠沉聲截住他下面的話,道:「你居然要雪洗不共戴天血仇,你為何到達此地?難道你不要性命嗎?」

  李秋萍知道恩師是怕南宮遠為人殺害,所以如此加以指責,於是她嬌聲說道:「師父,這師第因為緬懷喪生潭底的雙親,所以前來拜祭一番,略盡為人兒子孝心。」

  鐵笛怪俠輕輕嘆息一聲道:「遠兒,我當然知你的心意,可是你這樣一到天劍潭,無形中造成了許多重大的事情。你們現在就趕快離開天劍潭。」

  他最後那句話,帶著一股威嚴命令。

  南宮遠道:「師父,我……我……」

  他要向鐵笛怪俠說,他欲要會見紅衣白發瘋女人,問清楚關於父母如謎的事情,以及殺害雙親的敵人。

  可是,鐵笛怪俠說完話後,人已轉身離去。南宮遠說了幾聲:「我……」鐵笛怪俠人影已經消逝天劍潭畔。南宮遠內心感到一陣悲傷,他感到師父好象無比震怒似的。以他老人家的意思,是要自已放棄追尋仇敵真相?抑或是真實的關心自己的性命?

  李秋萍幽聲歎道:「遠弟,我知道你的心情,可是紅衣白髮女,當真已然成瘋,我想:我們大無留此見她的必要,咱們還是走吧!」

  李秋萍曾經得到黃皇教主傳音入密的語言示警,這時又聽到師父如此命令,於是她出言相勸南宮遠。

  南宮遠默默無語的沉思著……

  突然李秋萍感到身後一陣輕風嗖然……

  她迅速地轉過身於……

  只見身後三丈外,一位披頭散髮的紅衣白髮女人正對著自己嘻嘻笑著……

  她驚駭地退了兩步,靠在南官遠身旁。

  南宮遠目睹這紅衣白發瘋女,如鬼魅幽靈般地來到身後,內心也無比大驚這瘋女輕功之絕高。

  他一震之後,突然躬身向三丈外的瘋女行了一禮,恭聲說道:「請問芳駕,是天劍潭主人?」

  紅衣白發瘋女聞言,又嘻嘻地低笑著……

  南宮遠看得黯然一歎,忖道:「如此看來這女子確實已經成瘋,自己怎樣由她身上得知父母的往事恩遠呢?」

  南宮遠又恭聲說道:「敬請天劍潭主人原諒擅自造訪之罪,因我們有一件不明了的事情,想前來請教你。」

  突然紅衣白發瘋女,仰首一陣長笑……

  笑聲極其淒厲、尖長。

  南宮遠和李秋萍,臉色大變,他們心知這瘋女長笑之後,就會向自己二人下毒手殺害。

  南宮遠突然抽出肩後的紫微劍……

  一縷紫光照耀到數丈開外……

  李秋萍也迅快地撤出長劍……

  刹那間……

  這個平靜寧寂的天劍潭,被這聲厲笑,掀起了一道緊張,恐怖的氣氛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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