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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七


  劉複北便是這一代的「後浪」!

  他深信自己是武林中最精明的王者。

  貧僧和尚的背叛,甚至早已成為他意料中事。

  ——無論任何人跟著姒不恐這個老魔頭三年,或多或少總會被改變,更何況在劉複北眼中,貧僧和尚與自己的「交情」,本來就不見得怎樣鞏固。

  劉複北也沒有小覷這個和尚戰將,今天的和尚戰將一旦倒戈相向,這人就絕對不能讓他活著離開龍虎山。

  一別三年的和尚戰將,果然脫胎換骨,但就在這時,拓跋刀奇的刀連同一股令人無法想像的刀氣,暴烈地、刁鑽地,更是無可抵禦地殺出。

  但這一刀,並不是來自沒藏彎錯身邊的拓跋刀奇,而是拓跋刀奇的弟弟拓跋蒙贊。

  這個秘密,就連沒藏彎錯都不曾察覺。

  兵不厭詐。

  要殺最難殺的敵人,必須出奇制勝!

  這一役,劉複北並不是貿貿然踏上龍虎山的。

  真正的拓跋刀奇,他早巳徹底易容,使他看來完全不像是一個西夏人。

  但他的刀,仍然是西夏最可怕的刀。

  他的刀法,當然也是西夏國之中最可怕、最令人防不勝防的刀法。

  「夏綏鬼王刀」一經出手,定必見血!定必殺人!從來沒有例外過一次。

  這一次也不例外,色澤詭異的刀鋒,一刀已貫穿一個人的胸腹,但卻沒有立刻拔出,而是在這人的五臟裡緩緩地絞動著。

  「刀鋒沒有淬毒,可以保證你的來生……腸胃不會有任何無名腫毒……奇難雜症……」

  這是拓跋刀奇的話。

  他是西夏人,漢語很生硬,但對於一個黨項族人而言,已算是十分難能可貴。

  和尚戰將瞪視著這西夏人。雖在咫尺距離之間,但他仍然看不出,這個看來半點也不像是胡虜的人,便是來自西夏國的第一刀手拓跋刀奇。

  「貴姓?」

  「李。」

  「是原來的姓氏?」

  「不,這是唐朝皇帝賜的姓氏。」

  「昔有李繼捧,以所領夏、綏、銀、宥、靜五州之地歸來,太宗令其親屬遷至開封,問君可屬此君之後?」

  「非也!」

  「然則,黨項又有另一首領李繼遷,堅決留守銀州,更與大宋為敵,時而作亂,時而詐降,更勾結契丹鐵騎,以為奧援。最後,遼封李繼遷為夏王,卻在攻打西蕃時中矢身亡,由其子德明繼立,始向大宋奉表歸誠。及後,封夏王。

  乃至仁宗明道元年,德明死,子元吳嗣,宋帝命其襲定難軍節度使,仍封西平王……」

  二人侃侃而談,拓拔刀奇手裡的刀,仍然在緩慢地絞動著。

  貧僧和尚歎了口氣,對劉複北說道:「公子爺,你布下拓拔刀奇這一著棋子,真是夠狠!夠毒!夠絕!但怎麼到了最後,這一刀竟然刺入你的身體裡?」

  劉複北的臉,早已血色全無。

  他身體裡的每一滴血,都已在胸腹間向外溢出。

  「拓跋刀奇……為什麼背叛……我?」

  「問得好!」拓拔那一刀,刺的並不是貧僧和尚,而是公子爺劉複北。

  他桀桀地笑道:「人們也很想問一問,傳功長老為什麼要背叛丐幫?鐵石大師為什麼要背叛少林?武當派怎會有玉律真人那樣的長老?峨嵋派服真師太,怎會背叛了她的師姊服劫?既然你能夠在幽冥宮布下眼線,難道幽冥宮主就不會在金玉豪門之中伏下臥底嗎?」

  劉複北漸漸明白了。

  ——在西夏,劉複北只能成功地收買沒藏彎錯,但對拓跋刀奇,這西夏第一刀手的攏絡與收買,竟是徹底地失敗。

  拓跋刀奇終於把染滿劉複北鮮血的刀拔出。

  劉複北臉上再也沒有半點表情,只能僵硬地仰天倒下。

  夢已醒,他再也不是豪門金莊的主人,他要圖謀恢復劉氏「漢室江山」的美夢,也在這一刻隨著生命的結束而宣告幻滅。

  劉複北一死,形勢立時急轉直下。

  馬小雄忽然問阿玫:「要怎樣才能恢復小雄馬的本來在目?」

  阿玫笑道:「你現在這副樣子不是挺好嗎?」

  馬小雄道:「不是不好,但這裡老朋友太多,要是不能回復原來的相貌,又怎能跟這些老朋友敘舊?」

  小霜聽了,深感言之有理。

  阿玫歎了口氣,道:「要是還你這副本來面貌,擂臺上非要立時展開一場大戰不可。」

  小霜吃了一驚,急急迫問:「是誰要跟小雄馬展開決戰?」

  阿玫道:「最少,貧僧和尚是非戰不可的。」

  小霜聽了,憂心忡忡,但卻沒有阻止馬小雄恢復原來的面貌。

  這一次龍虎山武林大會,在擂臺下傷亡的人數,竟遠在擂臺之上。

  這是事前絕對沒有人能夠逆料的事。

  馬小雄回復原來的面貌之後,立刻找貧僧和尚。

  他第一句想說的話是:「對不住,吊橋之戰,我沒有赴會。」

  可是,小雄馬還沒開口,貧僧和尚已比更早開口,道:「吊橋之戰,我沒有依時赴約,要你白等,你很抱歉。」

  馬小雄一怔,隨即哈哈大笑:「這種對不住的話,大家都不必說啦,反正我也沒有赴約,只是你比我更早一步開口。」

  貧僧和尚也是一怔,隔了一半晌,也是哈哈大笑。

  馬小雄歎道,「當年,姒掌門、太叔堡主訂下吊橋之戰,要看看究竟是幽冥派的武功厲害,抑或是天工堡的劍法高明一些,豈料到了三年之後,這兩大宗師卻已離開人世,這一戰,也就沒有非打不可的必要。」

  貧僧和尚道:「姒宮主是在去年才病逝的。」

  馬小雄道:「這消息,江湖上知道的人不算多,但丐幫早已暗中把消息告知小弟,但在沒有必要的時候,也就不想對任何人說。」

  話才說出口,阿玫、小霜已一左一右,在他的手臂上大力咬了下去。

  馬小雄與貧僧和尚這一戰,始終沒有爆發。

  劉複北已然伏誅,沒藏彎錯在混亂中逃去無蹤。至於拓跋刀奇,感慨萬千地告訴貧僧和尚:「你們漢人,要是能夠團結一致,西夏、契丹、吐蕃再強大,又怎能奪取漢人半寸土地?」

  馬小雄、貧僧和尚聽了,都是不住的點頭。

  服難師太忽然走了過來,問貧僧和尚:「我兒,你還要繼續出家做和尚嗎?」

  貧僧和尚深深地瞧了娘親一眼,久久才開口,道:「要是娘親不做尼姑,我也不做和尚。」

  服難師太道:「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,可憐天下父母心,又有幾許父母,甘願把唯一的兒了送到寺院裡去做和尚?要是你願意還俗,我這個越做越不像尼姑的出家人,也會跟著你一起還俗。」

  馬小碓立時哈哈一笑,牽著小霜的手走到服難師太面前,說道:「這位曲姑娘,她以前也是個尼姑。只是,師太是老尼姑,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少女。」

  服難師太搖了搖頭,道:「太久遠的事,早已模糊不清。」

  馬小碓道:「照晚輩看,師太年輕時一定比小霜還要美麗一些,也只有美麗的娘親,才會生下俊俏的兒子,要是這樣俊俏的兒郎一輩子都要做和尚,豈不是太可惜嗎?」

  這次,輪到貧僧和尚連連點頭稱是。

  龍虎山武林大會已結束。

  然後,江湖中人,江湖中事,是永遠沒完沒了的。

  馬小雄帶著阿玫、小霜,天天望北而行。

  眼前是一座積滿冰雪的大山。馬小雄右手牽著阿玫的手,左手牽著小霜的右手,所有掌心都是暖熱的。

  馬小雄的背上,斜斜地背著木小邪的大刀。

  他已毋須把這大刀隱藏起來。

  阿玫仰視著這一座雪山,道:「師弟,你真的相信江湖上最近的傳說嗎?」

  馬小雄搖搖頭,道:「傳說,畢竟只是傳說,要是把每一種傳說都信以為真,咱們以後永遠不會有清閒的日子可過。」

  阿玫道:「你不相信這個傳說,但卻還是不遠千里而來。」

  馬小雄道:「你也不相信這個傳說,可是,你也不是跟著我走到這裡來嗎?」

  阿玫幽幽的歎了口氣,陣陣哀愁襲上心頭,她道:「在離開東蛇島的時候,心裡很疼。過了這幾年,以為再也不會這樣了……但聽見了這個傳說,來到了這座雪山,那種心疼又來啦……」

  她的心情真的很沉重。

  馬小雄亦然。

  最近,他倆聽見的傳說,是有人在這座終年冰封的大山裡,遇上了水老妖、惡婆婆夫婦。

  這傳說是否可靠,江湖上眾說紛紜。但一般而言,都是不相信者占了絕大多數,因為把這個消息傳出的,是武林中的一個瘋子。

  江湖上有不少能人異士,但有更多神智不清的瘋子。在這三十年以來,最著名的瘋子,恐怕還得首推天工堡主太叔梵離。

  只是,這個天下間最著名的「老瘋子」已然撤手塵寰,每當念及這位老大哥,馬小雄都不禁想起老太叔的那一句問話;「刀和劍有什麼分別?」

  老太叔傳授他的是劍法。

  其中甚至包括「一品殿堂劍譜」上的上乘劍招。

  但這時候,他背著的並不是一把劍,而是木小邪鑄造的大刀。

  雪在飄。

  白雪細細,隨著寒風灑向三人的臉。

  馬小雄的臉有點紅,但看來更顯英偉之氣,他已漸漸成熟,再也不是當年的弱小少年。

  小霜一直跟著這小雄馬,忽然叫道:「瞧!那邊有一支大鳥。」

  馬小雄、阿玫比她更早瞧著這一支大鳥。

  大鳥在雪山上盤旋飛翔,是一支金雕。

  金雕越飛越近,也越飛越低。

  阿玫忽然興奮的跳了起來,不住向它揮手:「小金!真的是小金!小金也和小雄馬一般長大了,但它還能認得咱們嗎?」

  馬小雄大聲道:「小金是我們的好朋友,他絕不會把我們忘記!」

  果然,小金越飛越低,最後更在馬小雄面前停了下來。

  從這一天開始,小金不時在雪山跟隨著馬小雄低飛盤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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