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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一


  柳生衙小心奕奕地把太叔梵離放在一張竹床之上,此時,老太叔似仍在沉沉睡覺,但又似是氣息微弱,一張臉龐有如紫之色,十分可怖。

  金大夫略一沉吟,忽然叫了一聲:「備剪!點火!燒炭!」

  未幾,一個臉色黝黑,面上滿布凹凹凸凸麻子,容貌極是醜陋的少女,捧著一個粗糙的鐵盤,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。

  這鐵盤之上,擺放著幾件物事。

  在左首,是一把黃澄澄耀入眼目的黃金利剪。

  在右首,是一大堆不知名的藥材。

  至於擺放在鐵盤中央的,便是一個炭爐,上面還有一個瓦罐子,看來是用作煎藥之用。

  金大夫瞧著那少女,道:「明天你把那條『紫眼毒貂』宰了,用我這根大拇指連同第八十九號藥料整包煎服,七七四十九日之內不得沾水、不得喝酒、更不得與那男子行那苟且之事,你身上的貂毒,可望痊癒。」

  那少女「喔」的一聲,叫:「師父,我不要你老人家的大拇指。」一急之下,忍不住熱淚盈眶,眼淚流了下來。

  金大夫扳著臉道:「我知道,要是把這顆腦袋連同藥料一起煎服,定必功效更佳,你若真的要,為師也可成全。」

  那少女大吃一驚,急道:「師父,我絕對沒有這個念頭,要是師父不相信,我可以立刻向觀音菩薩起誓——」

  金大夫截然道:「少給我羅哩囉嗦,你的事情以後再說,快做正經的事要緊。」

  那少女不敢爭論,戰戰兢兢地把藥爐放在桌上,又用上好的炭生了火,等候金大夫的指示。

  金大夫望著躺在床上的太叔梵離,看了大半天,似是有點呆呆出神。倏然之間,把老太叔衣袖拉起,右手拇指搭在他手腕關節,手掌側正中央的太陵穴上。

  金大夫這伸手一搭,竟足足耗了整頓飯時光。

  然後,他對少女道:「放藥。」

  那少女已準備好清水及藥料,金大夫一聲令下,藥料已放在藥罐中煎熬。

  金大夫神情凝重,對服難師太道:「他已年近百歲,這等傷病,也不單只是因為走火入魔而起,其中緣由,極是複雜,便是花三五天時光,也是解說不來。

  「要他再活下去,我是頗有把握的,只是,他畢竟年紀老邁,血氣只會一天比一天更衰落,縱有靈丹妙藥,甚至是罕世難求的異寶,也不能對他有太大幫助。

  「他內力根底極深,當世武林,恐怕沒有幾個人能與之相提並論,只可惜夕陽無限好,已是近黃昏。」

  金破天言盡於此。

  之後,不發一言,只是命令那少女依照自己的指點而行事。

  一個時辰之後,藥已煎好,金大夫著令那少女把藥罐子打開,然後以左手拿起金剪刀,「颯颯」兩聲,便把右手的食、中二指剪掉。

  兩根手指給剪掉之後,直掉入藥罐之中,說也奇怪,金大夫斷指之處,竟無半點鮮血流出,便如同在一條樹杆之上,剪下了兩截枯枝一般無異。

  又過了半頓飯時光,金大夫著令那少女把煎好的藥倒出,然後給太叔梵離喂服。

  老太叔服藥之後,東方天際已漸露曙色。

  金大夫又取出了一個小碗,把高梁酒注滿,然後又用金剪刀「颯」的一聲,把左手特別粗大的拇指剪了下來。

  少女睹狀,倏地「哇」的一聲大哭。

  金大夫在剪去右手食、中二指之際,傷口之處並無鮮血淌出,但當他把左手拇指也剪掉之後,一股血柱立時有如湧泉般直噴出來。

  少女一面啕哭,一面匆匆在藥框中取出一瓶藥來,顫手顫腳地撒在金大夫人斷指傷口之上。

  金大夫冷冷一笑:「早知如此,當初便該收一個男的做徒兒。」

  又隔了一會,天色更亮,金大夫道:「要救的人,都已救了,你們統統走吧!」

  那少女拼命的搖頭,叫道:「我不走!」

  金大夫道:「你要是不願意走,大可以一輩子待在這醫舍之中,為師約了一個和尚決戰,只要贏了,自當回來跟你一起打掃地方,早晚繼續鑽研醫道。」

  那少女哭將起來,道:「師父醫道精湛,那是天下皆知的,但若說到武功……武功……」

  金大夫倏地喝道:「為師的武功,是否十分差勁?你嘴裡不妨說得清楚一點!」

  那少女咬了咬牙,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,才能說道:「徒兒這十年以來,從沒見過師父跟敵人交手,可以贏過一招半式。」

  金大夫揮了揮手,怒道:「你懂個屁!」

  不再理會那少女,推開醫舍大門,直闖出去。

  服難太卻在門外把他攔住,道:「貧尼曾答應為你殺掉一人,但你還沒把那人的名字說出。」

  金大夫道:「那人便是華山派的鳳世宗!」

  此言一出,柳生衙登時整個人為之僵住,良久作聲不得。

  吊橋上,貧僧和尚仍然像是昨日一般,獨自在吊橋中央盤膝打坐。

  金大夫依約而來,不由分說,便大步踏入橋中,道:「二十年前,你背著病重的娘親前來求醫,我不瞅不睬,任由你娘親在這吊橋上病死,你認為這便是金破天欠你娘親一命,非要找我報仇不可。很好,你是個孝順的和尚,我今天便是給你殺了,也不算是冤枉。」

  貧僧和尚仍然盤膝而坐,聞言淒然道:「雲在青天水在瓶,車不橫推,理無曲斷。」

  金大夫道:「雲散水流去,寂然天地空。往事俱往矣,你要了卻當年一段血仇,就請動手。」

  貧僧和尚道:「這十年以來,大夫曾數戰江湖豪士,據聞未嘗一勝。」

  金大夫道:「我是個大夫,可不是什麼武林高手。」

  貧僧和尚道:「大夫也許算不上是什麼武林高手,但那『漠北駝王』赫連千沙若非在你庇護之下,恐怕早在十餘年前,已逃不過飛駝族三大長老的千里追殺。」

  金大夫冷冷道:「想不到大師對『換命醫名』之事,竟也瞭若指掌。」

  貧僧和尚道:「知己知彼,百戰百勝。」

  金大夫道:「果然不愧是豪門金莊鼎鼎大名的『和尚戰將』,請賜招!」

  吊橋上殺氣嚴霜,吊橋兩端,也同時出現了兩撥人馬。

  在金大夫這一端的,正是峨嵋掌門服難師太,華山派柳生衙、馬小雄、阿玫、老太叔,除此之外,還有那個容貌醜陋的少女。

  在吊橋另一端,也有另一批武林人物,正在虎視眈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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