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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「令尊死後,你也不見了蹤跡,雖然眾說紛紜,莫衷一是,但你在武林中只是一個無名小輩,跟你爸爸可差得太遠,過了不久,你無緣無故失蹤一事,江湖中人早已漸漸淡忘。

  「想不到賴大俠的女兒,原來已悄悄地來到了福建,隱居於這小小的『骨也吃鎮』之中,更和幽冥宮的駐福建特使結成夫婦,你有什麼圖謀,當然只有你才最清楚。你是聰明的女子,但你丈夫也絕不會是一條笨蟲,雖然你的秘密,一直都掩藏得很好,但紙終究包不住火,他終於知道了你的底細,那大概是在十年八載之前的事情吧?

  「從那時候開始,他對你就不大好了。他經常藉故把你痛駡,甚至是毒打,其實,他是想殺了你的,但你卻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。

  「你丈夫很疼愛這個女兒,也為了這女兒的緣故,他始終狠不下心腸把你殺掉,但他是幽冥宮的駐福建特使,而你卻是幽冥派死對頭賴一棠的女兒,他對你是越來越不鍾愛了。

  「你做人做事,遠比你丈夫爽快,他天生婆婆媽媽的性子,根本不配娶你為妻,他偏偏不敢殺,也許是不忍讓女兒失去了娘親……

  「他既不殺你,便用盡法子,要把你折磨,我最瞧不起的,便是這種男子,實不相瞞,我娘親就是給我父親天天折磨,天天毒打以致鬱鬱而終的。

  「那一天,我見他又用一根有鐵釘的木棒,把你打得遍體鱗傷。以你的武功,要是跟他大打出手,未必便會敗在他手下,但你沒有這樣做,你是個賢妻良母,總是對他的暴行,再三忍讓逆來順受。

  「但你忍得住,我卻再也不能忍下去了。我瞧見你楚楚可憐的樣子,終於決定要把那個男子好好教訓一頓。本來,我只是想要他知道,什麼叫天上有天,人外有人。但他的武功,竟然遠在我估計之上,一經交上了手,要是不傾以全力,恐怕到頭來會死在他的掌下。

  「結果,我還是贏了他,以陰柔掌力把他的五臟六腑震碎。

  那時候,我以為你很快就會離開骨也吃鎮,想不到你還是甘願呆在這個山區小市鎮……賴紀雯,告訴我,你是不是為了我而留下!」

  原來這個藍大娘的真實姓名,便是白衣人口中的賴紀雯。

  她也的確是賴一棠的女兒。

  她嫁給幽冥宮的駐福建特使,是經過刻意的安排。

  她要找出殺害父親的元兇,人人都說這是「少林不敗客」

  海禪王幹的,但她一直都不怎麼相信。

  她知道海禪王是個怎樣的人,也很清楚要是海禪王真的為了幽冥宮殺害自己的父親,根本毋需在背後偷襲,更不會使用「黃龍大金印」,唯恐他人不知的樣子。

  可是,在骨也吃鎮呆了下來之後,她竟是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這個地方。

  這地方雖然貧困,但民風純樸,景色秀麗,而且她的丈夫一直對自己關懷備至,體貼入微。久而久之,她愛上了這個地方,尤其是在女兒出世之後,她知道自己大概永遠是不願意離開骨也吃鎮的了。

  然而,這便是她留在骨也吃鎮的所有理由嗎?不!在她心底處,也許還有另一個更重大的緣故……可是,這一個秘密,就連她自己也沒法子可以弄清楚,究竟是怎樣一回事。

  三十年前,也就是她最初嫁到這裡的那一年,那一年的臘月,天氣如常地酷寒,在那個月色迷蒙的晚亡,她聽見那幾句淒迷的歌聲,然後跟著那些歌聲,那些細碎輕盈的腳步,遇上了那個「不知道是男是女」的白衣人……在咫尺距離間,她和白衣人面對面的互相凝視著……

  當時,她的確是給他懾住了,但那全然只是什麼「懾魄勾魂大法」嗎?也許是的,但也許不是。

  白衣人的臉,並不像她說得那麼陰森可怖,他的臉不錯是有點蒼白,但她心裡早就知道,這是一個男子,而且他的容貌,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特殊魅力。

  三十年來,這張臉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不散。而且,她也不是真的只曾見過白衣人一面。

  在許多時候,她都會遇上一道倏然而來,忽爾而去的白衣身影,有時候,是在小飯莊門外,有時候,是在一條清澈的小溪附近……也有時候,出現在市集墟期的上午。

  她心中有數,她知道白衣人一直都在盯著自己。

  給一個人經常盯著,那種感覺是很不好受的。她也是一樣。但她的不好受,其中卻又更包含了某種連她自己都不敢想像的原因。

  她不敢想像,卻也並不等於完全不去思索。每當午夜夢回,尤其是在丈夫開始毒打自己之後……她本不敢想,也努力不曾去想的一個影子,竟自自然然地在腦海中浮現出來。

  她一方面感到很可怕。她永遠也忘不了白衣人一刀戮在女孩咽喉的情景。但另一方面,只要她想起白衣人的眼神,白衣人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態,她就茫然起來。

  這是她從未有之的感覺。

  對於丈夫之死,她是麻木的,她知道,這一段不正常的婚姻早已黴爛,早已走到了盡頭,他是死是活,她早已不再放在心上。

  十年一度的「骨也吃日」,就在這一年的臘月其中一天。

  她很想把女兒帶走,唯恐年幼的女兒會遇害,可是,她心中一直不肯相信,白衣人會向自己的女兒驟施毒手。

  這種想法既是危險的,也是矛盾的,但她沒法子可以忘記白衣人,也就只好狠下心腸,押下了這一注。

  想不到朝夕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,就在這一夜,白衣人把她的女兒擄走,那些淒迷可怕的歌聲,便是出自她女兒之口。

  賴紀雯十分害怕,只好把阿玫制住,要用這個少女來換回女兒的性命。

  但這時候,白衣人卻並不重視什麼「骨也吃」,他的眼中只有賴紀雯。

  賴紀雯在他的目光之下,似是全身酥軟下來。她幽幽的歎了口氣,問:「我女兒怎樣了?」

  白衣人道:「她不會有事,我不會損害她一根頭髮。」

  賴紀雯又瞧了阿玫一眼,道:「這個小女娃……又怎樣?你……是否可以放了她?」

  白衣人歎了口氣,道:「你把我當作什麼人?你以為我很喜歡殺害無辜的小女娃嗎?」

  賴紀雯搖搖頭,道:「我……我不知道。」

  白衣人握住她的手,緩緩道:「我明白你心裡怎樣想,你放心吧,我以後再也不會殺害無辜的女孩。」

  賴紀雯的目光,忽然向湖面那邊望過去。

  白衣人道:「你在找那個身高一丈的大太監嗎?」

  賴紀雯吸了一口氣,道:「他很可怕。」

  白衣人道:「但這個很可怕的太監,再也不會從水裡冒出來。」

  賴紀雯道:「他怎麼了?」

  白衣人道:「他很忠心,忠心的奴僕,往往都不能長命。」

  賴紀雯道:「你們的主人是誰?」

  白衣人道:「你若要知道,不妨跟我走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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