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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


  「郭威帶軍入京城,在皇太后旨意之下,立劉斌為帝,其時,郭威尚未有自立為帝的打算。

  「可是,中原內亂,引致契丹食指大動,很快就引兵南下,發動龐大攻勢,大軍直指饒陽。太后遂命郭威率領西北大軍抗敵,但各路大軍到了湧州會師,所有將領都認為大夥兒都已和姓劉的成為仇敵,再也不可以為劉家的子孫效命。

  「其時,由於郭威這一支大軍,是代表天子出戰打仗,所以,軍隊中掛著黃旗,那是只有皇帝才能擁有的象徵。

  「就是這樣,眾將官把黃旗扯下,披在郭威身上,齊齊高呼萬歲,堅持要郭威來做皇帝。

  「大勢所趨,誰也不能改變歷史的命運,結果,郭威重返京師,逼令皇太后下詔,授監國郭威以玉璽,並即位為皇帝,改國號曰周。

  「在五代諸帝之中,郭威是難得一見的明君。他甫登帝位,首先把唐末以來許多嚴刑峻法廢除,更大力改革賦稅制度,又協助大量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的人民重建家園。在對外方面,他軍紀嚴明,甚得人心,契丹鐵騎大軍,竟是再也不能越雷池半步。

  「但郭威在位不及五載,又因病去逝,由他的義子柴榮繼位。

  「柴榮是一個比義父更英明的好皇帝,但他年紀甚輕,北漢國王劉崇認為這是一個難得好機會,竟勾結契丹大軍,南下侵襲周王朝,準備一舉把中原吞噬。

  「柴榮膽色過人,下令御駕親征。兩陣大軍于高平對壘,大將樊愛能及何征見敵勢強大,竟臨陣逃走,致使形勢急劇變化,柴榮陷於苦戰之中,形勢十分兇險。

  「縱然如此,柴榮仍在陣中奮勇督戰。其時,大將趙匡胤在陣中大呼:『連天子也在拼命,不怕危險,咱們還有什麼好害怕的!』

  「這一戰,趙匡胤身先士卒,奮勇殺敵,其餘各兵團將領紛紛尾隨,個個以一當十,全力死戰,竟然在極度劣勢之下扭轉乾坤,把劉崇的大軍殺得屍積如山,幾乎全軍盡墨。

  「天下大勢,本來就如人生一般變幻莫測。再說劉氏一系,雖然因為隱帝忘恩負義殘暴不仁,以致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和大好江山,但劉氏一脈,仍然有遺孤潛伏民間,並且深心不發忿,要把漢室江山,重現於世上。

  「時至今日,太原府金玉豪門的公子爺劉複北,便是劉氏一系的後裔。這原來是一個天大的秘密,外人知之者不多。

  「阿烈,你雖然是我兄弟,但這個秘密,我原本也不該對你說出,因為我曾經答應過公子爺,絕不能向外人透露他的真正身份。

  「大丈夫做人處世,本該一言九鼎,可是,這一位公子爺,為了要圖謀恢復他想像中的所謂漢室江山,竟然不惜步當年劉崇後塵,勾結異族,妄圖借助豺狼般的異國大軍及一千絕世高手,在中原掀起另一場腥風血雨。

  「公子爺和我,本來是好朋友,我既然答應了他,就不能把他的秘密洩露。可是,他這樣做,無非是要我助他一臂之力,跟他一起同流合污。

  「在他而言,他身為劉氏一系後裔,要恢復『漢室江山』,那是理所當然的大事。但他一來不自量力,二來根本並非漢室正統,只是沙陀人認做漢人的遺裔。對於上述兩點,也還罷了,但最可怕的,是他只顧著完成他自己的所謂『大業』,竟然暗中跟契丹,甚至是吐蕃等異族互相勾結,殘害中原武林同道,要是不加以遏止,這禍胎一旦羽翼奉滿,後果如何著實堪虞。

  「阿烈,基於千千萬萬生靈命運著想,我這個大丈夫的一言九鼎,恐怕是再也靠不住的了。但大敵當前,喬在野個人的名譽,又算得上什麼?

  「總之,公子爺是個怎樣的人,此刻咱們兄弟都已心中有數,在兩個月前,我已跟你翻了臉,在外頭,人人都以為咱們這倆兄弟勢成水火,那是因為誰也不瞭解你我脾性之故。

  「在金玉豪門,你有不少好朋友,你大可以混跡其中,作為臥底,這任務可不容易,也很危險,你要是不願意答允,我是不會怪你的。」

  喬在野當天的說話,喬烈至今猶在耳邊,他當然是答應了,對於這位堂兄的為人,他既很清楚,也極信任。

  就是這樣,喬烈混入了金玉豪門,他做事勤快,武功也相當不錯,雖然加入的時間不太長,但已立下了一些頗不簡單的功勞。

  在他加入金玉豪門後的第二年,他在秦淮河畔一艘迷人壯麗的畫舫上,跟喬在野「狹路相逢」,結果,喬在野把他「重創」,最後由公子及時搶救,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。

  只有喬烈心中明白,這是一條苦肉計。

  另一方面,公子爺跟喬在野的積怨,又已一層一層地繼續加深,原因是為了一個女子,一個喬在野一生一世也忘不掉的女子。

  天意每每弄人。

  喬烈在最渴望可以見到在野堂兄的時候,果然真的如願以償。可是,這種「如願以償」,偏偏又是最大的諷刺。

  喬在野躺在地上,幾乎連眼皮都沒法子可以移動,豈料在這時候,「金槍太歲」廖世宏又已跟了上來。

  廖世宏蹲下了身子,瞧著躺在地上,臉色比紙還更蒼白的大漢半晌,忽然失聲叫:「他不是喬……」還沒有把整個名字說出,突覺頸背背後一陣冰涼,那種感覺之怪異,可說是從未有之。

  他用右手伸到頸項背後一摸,但覺觸手之處一片濕濡,再把手掌放在眼前一瞧。赫然滿是鮮血!

  他驚怒交集,眼神怨毒地瞪視著喬烈。他的目光,除了說不出的怨毒之外,也包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鄙夷。他顫聲罵道:「好啊!真是很好很好啊!枉我一直把你當作好朋友,跟你推心置腹,想不到你原來是……公子爺身邊的大奸細……」

  喬烈直認不諱:「你說的半點也不錯,在這一生,算是我對不起你這個好朋友啦!」

  手中一把染滿鮮血的尖刀,「霍」的一聲插入廖世宏的心臟,眼中同時充滿歉疚之意。

  他瞧著廖世宏的屍首,沉聲歎道:「若非為了大義所在,憑你對我的高義隆情,我怎麼說也不能在你背後施以暗襲手段,但茲事體大,在這時候我不能胡亂冒險,更尤其是為了在野堂兄的性命著想,只好做一次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卑鄙小人。」

  喬烈殺了廖世宏,正要抱起喬在野逃命,忽聽得尤總管冷冰冰的聲音,已從背後響了起來:「早巳對老廖說過,知人知面不知心,畫虎畫皮難畫骨。尤其是對姓喬的更要事事小心,決不可偶一疏於防範……很可惜,老廖這個人,就是因為性子太直,最後終須難逃小人的毒手。」

  喬烈每聽他說出一句話,心中便自一陣寒冷。

  他並不害怕尤總管。因為他並不在乎自己的安危,可是,他必須在這危急關頭,照顧在野堂兄的周全。

  這個尤總管,本是太原府一間鑣局的總鑣頭,外號人稱「獅子刀王」,但他這副尊容,卻似是一頭病獅,遠遠多於像是一頭威猛的獅子。

  然而,他的一手「獅威十九刀」,早已在太原一帶闖出了名頭。十年前,不知何故,他把獅威鑣局解散,投在金玉豪門公子爺麾下,成為豪門金莊的總管。

  尤總管本名遠雄,但自從投入公子爺門下之後,就改名為尤有祿,那是因為在金玉豪門的一千奴僕,皆以福、祿、壽、金、玉等等寓意吉祥的名字排列。

  堂堂一間大鑣局的總鑣頭,竟然甘願屈居人下,更不惜公然擺出一副奴才嘴臉,江湖中人,自是不免暗暗稱奇,當中更有不少人嗤之以鼻,向尤有祿投以鄙夷的目光。

  但尤有祿全不在乎,十年以來,一直為公子爺盡心盡力辦事,對於個人的生死榮辱,全然置諸度外。

  喬烈在金玉豪門內已有一段時日,對尤有祿的武功底細,雖然還不算摸得一清二楚,但總算是有了一些大概。他早已暗自盤算,憑自己的本領,那是萬萬比不上對方的,但要是跟在野堂兄聯手,便最少有七八分勝算。

  只要尤有祿一倒,其餘三人便不足慮。

  可是,如今在野堂兄根本無法動彈,縱使空有一身驕人武功,也是難以施展分毫,在這等惡劣情況之下,這一戰可說是全無半點機會可言。

  尤有祿嘿嘿一笑,道:「三國時代有大、小二喬,想不到在這個年代,也同樣有大、小二喬,當真是妙極,妙極!」嘴裡連聲「妙極」,瞳孔中散發出來的騰騰殺氣,卻是令人膽顫心寒。

  他這樣說,並不是引經據典丟書袋,只是借著大、小二喬,譏諷眼前二人是女子,喬烈就算本來是個粗漢子,也是一聽便已明白。

  喬烈怒容滿面,道:「虎落平陽,龍遊淺水,俺今日就算栽在你刀下,也是無話可說,但你若出言侮辱我堂兄,那可是乘人之危,算不上是英雄好漢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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