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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六


  也就在鳳大先生抵達景德鎮之前的一天,柳生衙在酒肆中結識了一位新朋友。其人國字臉,濃眉大目,一臉英氣,喝酒如喝水,一塊羊肉兩塊熟牛肉,箸箸下筷都是三塊牛羊熟肉挾入口中,意態豪邁,令柳生衙從心底裡折服起來。

  酒酣肚飽之後,二人方始交換姓名。這大漢道:「鄙人喬在野,無門無派,年年難過年年過,處處無家處處家。」

  柳生衙叫了一聲:「好!」接著也說道:「小弟柳生衙,本也無門無派,甚至是無父無母無家,差幸五歲那年,蒙恩師憐憫收留,成為華山派門下最不肖的弟子。」

  喬在野呵呵一笑,道:「兄弟酒量不弱,氣度不凡,真是大有意思。這一天,咱倆都已各自喝了二三十斤雜亂無章的烈酒。」

  柳生衙道:「將相本無種,烈酒也不分章法。酒入愁腸也好,酒入歡腸也好,人生能與知己浮一大白,便勝過富貴功名無數。」

  喬在野大笑:「喝酒便如同對奕,要找一個棋藝高,棋晶也高的對手,往往難比登天。難得今天你我相遇於此,更一見如故,何不結為異姓兄弟,未知尊駕意下如何?」

  柳生衙搖搖頭,道:「不是不好,只恨相逢太晚。」

  喬在野大喜,當下二人互敘年歲,喬在野比柳生衙大了三歲,份屬兄長。隨即連袂到附近一間古廟,燒香歃血為誓,向天叩拜,結成多蘭兄弟。

  二人都是豪邁之輩,結拜之後都是喜不自勝,又感到意猶未盡,決意另覓酒家,再喝個淋漓痛快。走至白玉坊,兩旁都是瓷器店鋪,忽見十餘惡漢,在道上攔截一名少婦,為首一人,面如冠玉,本也相貌堂堂,但卻行止輕佻,言語鄙下,竟在光天化日之間,調戲良家婦女。

  柳生衙帶著七八分酒意,一瞧這頭勢,已然怒火中燒,回頭對喬在野說道:「小弟有點怪癖,三天不打架拳頭便發癢,大哥且等一等,待小弟過去搔搔癢回來再說。」

  喬在野哈哈一笑,道:「這十幾個豬狗不如的東西,今天定必齊齊倒楣。」

  柳生衙腳步歪斜,嘴裡說話含糊不清,為首那名公子哥兒一個耳光摑過來,但還沒打在人家的臉上,腕骨已給一支鋼鐵般的手硬生生折斷。

  十幾個隨從見主子遇襲,立時齊聲暴喝,向柳生衙展開兇猛攻擊,一時之間,刀光劍影,斧棒橫飛,人人都是下手絕不容情。

  柳生衙毫不畏懼,以一敵眾,但對方之中,有兩名老者,竟是深藏不露高手,覷准破綻,雙雙出刀疾刺柳生衙致命要害。

  柳生衙閃了數刀,但左肩還是給劃破一道半尺長的口子,登時鮮血直湧,觸目驚心。便在這時,一人轟聲怒喝:「誰敢傷我賢弟!」

  兩名老者還沒瞧清楚對方是何等樣人,已分別在胸腹間重重中拳,二老肋骨斷裂之聲人人清脆可聞。

  柳生衙大笑:「有兄如此,小柳今後如虎添翼,大可天天打架!」

  喬在野在眾惡漢之中指東打西,指南打北,瞬即連傷數人,同時和聲豪笑,道:「天天喝酒,天天打架,天天快活!」

  調戲良家婦女的公子哥兒,知道今天遇上了剋星,再也不敢逞強,急急抱頭飛竄。

  柳生衙怒駡:「衣冠禽獸,休要逃走!」

  公子哥兒慌不擇路,轉身一閃,鑽入了一間瓷器店。柳生衙、喬在野雙雙追至,店主掌櫃怒道:「這裡每一件貨色都是上品,誰敢在這裡搗亂?」

  話猶未了,已有兩件名貴的瓷瓶有如流星般在他耳邊飛過,直向那公子哥兒臉上砸去。

  片刻之間,瓷器摔破之聲不絕於耳,只聽得乒乒乓乓,最少有數十件名貴的瓷碗、瓷碟、瓷瓶給摔個稀爛。

  結果,公子哥兒自是頭破血流,遍體鱗傷,能夠檢回半條殘命,已算是徼天之幸。但柳、喬二人在店中摔破了不少名貴瓷器,這個禍也是闖的不小。

  以二人的能耐,要是不顧而去,那是誰也阻止不了的。

  但柳生衙卻道:「禍是我闖的,這些損失,都算在我頭上。」

  喬在野淡淡一笑,道:「賢弟做事,勇於負責,那是十分難得的。但你江湖經驗不足,下次再有這種場面,絕不可以把罪魁禍首早早放了。」

  柳生衙細心一想,恍然大悟,歎道:「大哥說得不錯,這裡的損失,原該算在那混蛋的頭上。」

  不久,華山派掌門鳳大先生終於到了景德鎮,他一知道徒兒柳生衙在瓷器店內生事,便匆匆趕至。

  賠償之事,立時獲得解決。柳生衙還沒開口,鳳大先生已淡然笑道:「行俠仗義,原本不錯,但下一次大可以用石頭對付無行浪子,就不會犯本破財,這一節,為師以前沒教過你,今後可要記住了。」

  柳生衙感激不已,連連點頭。

  翌日,鳳大先生在景德鎮東北三裡滄然亭外,跟另一位武林名宿決戰。不出十招,鳳大先生對柳生衙說道:「當今天下形勢險峻,既有契丹遼賊侵我大宋江山,女真部金人亦乘時崛起,憂患無窮。

  「可恨朝綱敗壞,聖上昏庸誤信權奸,以致國勢日益衰弱,有如江河日下。如今,朝廷之中,蔡京日漸得勢,更與江湖黑道巨擘暗中勾結,其中尤以聚英堂的動向,最值得關注。

  「除此之外,不得不說一說陰山的幽冥宮。

  「自從三十餘年之前,龍虎山武林大會一役之後,幽冥宮主姒不恐,絕不在江湖上露面,料想當年一役,這魔頭以一人單掌之力,在擂臺上擊殺我等八大門派二十一高手,固然是威風凜凜,技藝四座,但卻也有不少武林名宿紛紛惴測,認為這位『魔道霸主』也在激戰中受了極大的創傷,只是極力掩藏,一般人難以察覺出來。

  「自從姒不恐回到陰山之後,江湖上傳說紛雲,有人說姒老魔傷勢嚴重,不死也得殘廢。也有人說姒老魔還沒回到幽冥宮,已在半途傷重不治斃命。但也有人說,姒老魔根本絲毫無損,而且正在幽冥宮中苦練某種魔功,功力一天比一天更可怕,一旦魔功練成,普天之下,再也無人能敵。

  「到底真相如何,外界只是憑空猜測,誰也找不到任何有力證據,足以證實姒不恐的確切境況。

  「但在武林大會召開那一天,姒不恐唯一的女兒姒嫣妍,卻同時潛離逃走,跟『少林不敗客』海禪王遠走高飛,結為夫婦,似乎在這一天之後,男的再也不重返少林,女的再也不回去幽冥宮,成為武林中轟動一時的大事。

  「有人估計,姒嫣妍在獨自離宮那一天,已然身懷六甲有了身孕,但幽冥宮與少林派歷代世仇,姒不恐是絕對不肯讓女兒嫁給『少林不敗客』海禪王的。

  「須知海禪王自出道以來,曾屢次跟幽冥宮中高手火拼,尤以太原清泉古寺外一役,雙方動員高手逾百,各有死傷數十,單是這一段血海深仇,雙方都是絕對難以化解。

  「但無論如何,血濃於水,姒嫣妍畢竟還是姒不恐唯一的女兒,至於後來呱呱墮地生下來的海世空,更是姒不恐唯一的外孫。

  「本來,海世空身兼黑、白二道重要人物的血統,照理而言,可算是『打成一個平手』,換而言之,便是不邪不正,非黑非白,不過不失。

  「可是,在海禪王和姒嫣妍結成夫婦之後,卻又發生了好幾椿轟動江湖的慘案,首先,在海世空尚在繈褓年代,有人發現這一家三口,在川北一帶出現。」

  「在此同時,川北素負俠名的『鐵面仁心客』賴一棠,在午夜上茅廁之際,在茅坑外給一名神秘殺手伏擊,背心中了一記重掌,三日後不治身亡。根據背上掌印顯示,偷襲者功力奇高,所使用的更是『黃龍大金印』掌功。

  「『黃龍大金印』掌功,乃少林七十二絕藝之中,幾近失傳的絕頂武學,近五百年來,僅有百餘年前達摩院首座普苦大師能夠練成,到了近代,唯一懂得使用這套少林絕學的,就只有『少林不敗客』海禪王一人。

  「消息傳出,立時震動武林,原來當年龍虎山武林大會一役,幽冥宮主姒不恐把一塊寫滿名字的白布血書拋上擂臺,上面總共有二十八位八大門派高手的名字,而其中一人,便是『鐵面仁心客』賴一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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